醉索诃长篇连载 ‖ 《人生长假》第十四章(上)
第十四章(上)
念双亲丁婕回故里
缘于爱白莲抚情殇
怎堪回首,去情别意肠断,夜不安。数繁星几点,披银光一片。落枕梦未断,依稀犹相伴。红颜秋风随,泪独寒。
——题记
丁婕到底上哪儿去了呢?
原来啊,她引开张郁之后,稍事整理就开车直奔峡口镇,那个属于她的依山傍水的故乡。她怕,怕自己再也没有时间看它一眼,因为那里还住着她仁慈的双亲,那曾经呵护疼爱她、让她梦萦魂牵的双亲。
远远地她就看见了巍峨的檀山,丁婕的眼睛一阵酸涩。啊!檀山,那珍藏着我无数甜梦的檀山!依然翠茂着,翠茂着的是永恒的青春。那少女时代经常采摘的映山红早已湮灭了吧,或许,或许正在萌芽。它定然能感悟四季的更替和时光的轮回,它定然不会恐惧凋落,因为它知道,来年春天它依旧会灿烂夺目,这也许就是生命的全部含义吧!可是人类,面对这一切又何其脆弱与渺小啊!
车子停在坳口的谷场,无法进去。丁婕走下车来,她觉得散步过去更能让自己重温这一份温馨与眷恋。
走不多时,蜿蜒的川岭江就映入眼帘,那清澈的江水奔腾着向市区涌去。江水呀!你还记得我吗?还记得我那些流泪的故事吗?也许你早已忘记了吧?是啊!你迟早都会忘记,会忘记我的恐惧与叹息,我的不幸与忧虑,何必再记起呢?那些短暂的话题。我只是、只是你亘古不变中的一个过客,在众多的人群中,我渺如尘埃,滚滚红尘中我来于无意,逝于空寂。我逗乐你身旁,嬉笑你身旁,轻诉你身旁,畅想你身旁,然而我亦哭拜你身旁,痛诀你身旁。你不必忆我,也定然不会忆我。若干年后我又在哪里?!
丁婕望着远处的檀山,看着眼前的川岭江,熟悉的一切让她感到陌生。她潸然泪下,默立着不动,好久,好久……
走进家门的那一刻,父母是那么的惊喜。多年来,丁婕回来得很少,可这一次回来给她父母的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自从她获得礼仪皇后的荣誉称号之后,小小的峡口镇早已炒爆了一般,一会儿说丁婕聘任亨达挑大梁了,一会儿说丁婕让音乐界“挖星”了,一会儿又说丁婕准备搞个人演唱会了。信息快捷,世界便缩小了。前段时间丁婕在电视上频频亮相,早已让全镇皆知,这不单单是丁婕父母的骄傲,也是全镇人的骄傲。没事时大伙聚一起,都在议论同一个话题,那就是关于丁婕个人大型演唱会的大小新闻花絮。
丁婕到家还不到半个小时,全镇就哄动了,连镇领导也来设宴邀约,丁婕都礼貌地拒绝了。她只想静一静,跟父母好好聚聚好好聊聊,她渴望这一份亲情。留给她的时间还会多吗?还能挥霍浪费吗?就算是一分一秒她都应该吝啬。什么叫珍惜,如何是弥贵,短短的一天里她似乎都懂了。
父母是无从了解她的内心的,他们只看到了女儿今日的成绩,除了欣慰还能有什么呢!从见到女儿的那一刻开始,母亲只是一个劲抓着她的手,一会儿说丫头瘦了,一会儿又用手抚顺丁婕滑落下来的头发,问外面的生活苦不苦,而父亲则在一边抽着旱烟,憨憨地笑着,慈爱与怜惜之情溢于言表。
“爸,妈,这次我回来是想跟你们讲一下,演唱会之后我可能会很忙,总监说可能要到外面巡回演出,需要一段时间。回来就是跟你们说一声,你们别为我挂念。”丁婕怎可说出实情让双亲担忧和难过呢?
“噢,不怕不怕!你可别分神了就好,我和你妈身体健朗着呢!只是你自个儿身体得注意,别累坏了才是。”丁婕的父亲抢着说,言语中不无关怀。
“放心吧!爸妈,我都这么大了,会照顾自己的。”丁婕轻松地说着话,可她的心却在流泪在滴血。
晚上,她与父母谈笑着,喋喋不休地与他们诉说自己这几年的苦与乐、喜与悲。她太爱他们,她多想有机会好好地服侍于膝下,以遂老人晚年之乐!可是看来这都不可能了,她也许再也无法做到了,可是她心里却是多么渴望啊!人间的这份亲情她记下了,来生再报吧!
末了,她说要与母亲一起睡,母亲却笑她长不大。躺在床上,她紧紧地搂着母亲,心中装满了甜蜜与满足。
“妈,您唱首儿歌给我听吧?”丁婕感觉在母亲身旁一下子变小了,她似乎还需要母亲的那一份体温。人要永远不会长大该多好啊!她痴痴地想。
“傻丫头,唱什么儿歌哦?”母亲笑骂她。
“不嘛!我要听,妈,你唱我听啦!”丁婕娇嗔着,她要重温,她要回顾。
母亲执拗不过,便轻哼起来。丁婕搂定母亲,目光透过窗户望向星空,这一切不就是童年的梦吗?
月光光风缓缓
亲亲宝贝儿捉迷藏
脸蛋儿花衣裤脏
大气一喘啥哩诳
月光光风缓缓
亲亲宝贝儿嫁新郎
脸蛋儿红衣裤靓
小步一串啥哩欢
……
丁婕还真甜甜地睡着了,梦中见自己又一次爬上了檀山之巅,那笑声迎着风飘呀飘呀,飘向远方……
清晨醒来时,母亲却问她在梦里哭啥呢,一哭就不停了。丁婕傻愣着,不知怎么回答。
吃过早饭,丁婕要走了,尽管心中有许多不舍,但她是非走不可的,因为她还有太多的事要去做,她不允许自己再蹉跎时光了。
临出门时,丁婕将自己多年来的积蓄都交给父亲,可父亲说什么也不要。
“傻丫头,你一人在外面也要用钱啊!我和你妈没啥缺的,你带着,别往家里塞。”
“爸,我够用,别为我操心,您与妈要吃啥穿啥别省着,我自己会安排的。”
双亲是感动的。望着孝顺的女儿,除了眼里泛起泪花,还能说什么呢!
双亲护送着,镇里的老少爷们知道丁婕来了一晚又要走了,便也三五成群过来相送。在车子开动的一刹那,望着在人群中伫立的双亲,丁婕忍不住哭了,为自己也为他们,还有,还有那些好心的人们。这人世太值得她留恋,望着这熟悉的一切,她问自己:我还会回来吗?
丁婕一回到市里,第一件事就来到蒋明渭诊室,她要了解一下自己的状态,包括治愈的可能性有多少。她相信蒋明渭定然能够让她知道这一切的。
见到丁婕,蒋明渭感到十分蹊跷。
“哎!你怎么来我这了?昨天张郁疯了似地找你,你到底上哪去了?”
“噢?他找我,干嘛?”丁婕假装不知。
“不清楚,问他也不说,看你不在便飞也似地又走了。”明渭示意丁婕坐下。
“你昨天到底上哪了?”
“还不是为了我一个远房亲戚的事。”还好张郁没跟明渭讲什么,丁婕暗暗舒了一口气。
“为给他办住院手续整整搞了一个下午,唉!想不到连住院也要开后门。”
“现在哪不是这样呢!医院场地床位条件有限,而公费医疗又让某些大爷当疗养院似的,没办法的。哎,你那亲戚生的什么病?”
“白血病。”丁婕说着便看明渭的反应。
“白血病?”明渭愣了一下。
“我正想问问你,对这个病有什么看法。”丁婕投石问路。
明渭皱着眉,摇摇头,说:“很棘手啊!你知道他的白细胞指数为多少吗?”
“82万。”
“多少?”明渭以为听错了。
“82万。”
“82万!”明渭发着怔,半晌才说道,“麻烦得很啊!”
丁婕的心冰冷了。
“明渭,难道就没有办法了吗?”
“嗯,也不是全没办法。目前医学界流行的也只有骨髓移植,可是成活概率不高,微乎其微,也只有百分之几的可能。高昂的经济投入是一方面,由于治疗过程中病人要服用大量化学药物,同时还要配合放射疗法,治疗过程会导致病人脱发,甚至绝育,把握性不大啊!”
如同一盆冰水自头上浇灌而下,丁婕的心瞬间冷透了……脱发,绝育……丁婕几乎想都不敢想那可怕的情景,何况还只有百分之几的成功率!如果是这样,丁婕感觉自己无疑成为了一具医学木乃伊,提供医疗实验一样,太可怕啦!她这一刻是完全绝望了,再也没有了昨天的某种侥幸。
“难、难道,就没有其他办法了吗?就一味地等死吗?”
“中医中药,但也只是试试而已,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像你那位亲戚,白细胞达到82万,在医学临床上是很少见到的,正常指数是4千到1万,说明这多出来的白细胞是不成熟的,它完全不能完成系统造血,造成这种情况的病源当然是骨髓,因为骨髓才是造血的大本营,要抑制骨髓制造不成熟的白细胞就只有移植骨髓……”
“够了!明渭,够了!我懂了,谢谢你!”丁婕无法再听下去,也不能再坐下去,她怕自己把持不住,她怕自己要晕倒。明渭这才注意到丁婕的脸色那么难看。
“呃,丁婕,你怎么了?是不是中暑了?”说着明渭用手去摸丁婕的额头,“是有点烫,好像在发烧呢。丁婕,你觉得哪里不舒服吗?”
“没,没事,昨晚感冒,我已配了药了,没事的明渭。”丁婕努力装得很轻松。
“真没事?别硬顶哪!”
“真没事。明渭,谢你啦!我先走了,过会我还得到鲸音乐制作室呢!”
“好吧!呃,你等会可得打个电话给张郁,别让他担心你。”明渭关切地说。
“嗯,知道了。我先走了。”
“好,再见!”
明渭一直送出诊室,看丁婕走远了才踱回来。
丁婕回到鲸音乐制作室,李宗恒忙迎上来。
“我的小姐,你可真让人急死了!我们可是只有一个多礼拜的时间了,你可千万别再生病别再请假了!”李宗恒的担心不无道理。
“对不起,李总监。不过请你放心,我一定不会让你失望的。”
“话是不错,虽然还有9天时间,但演唱会之前我总得给你两天时间休整吧?搞疲劳战万一你上台体力不支怎么办?所以实际时间已经不多啦!”
“李总监,不用担心,我自问已准备得不错了。哦,李总监,我还想跟你商量个事儿。”
“什么事?说吧!”
“我准备把录音制带的计划提前到演唱会之前,就在这几天录制好吗?这样可能更有好处:第一,我的感情焦点正集中其中,更容易演绎和发挥;第二,同时也可以检验我在准备工作方面是否全面,录制过程中如发现问题可以及时调整;第三,在演唱会举办的同时就可以发行盒带,避免时间上的情感差距,更易产生轰动效应。李总监,你认为呢?”
李宗恒缄默一时,他觉得丁婕说得也有道理。
“如果你认为自己已经准备得不错的话,倒也可以试试。”李宗恒若有所思道。
“那么什么时候开始?”
“马上开始,先录好母带再说。”李宗恒就这脾气,说干就干。
“好!那我得先打个电话。”
“我在录制室等你。”说着李宗恒就先走了进去。
丁婕拿起电话拨通张郁的手机。
张郁没到公司去,他心灰意冷地躺在床上,他已无法思维无法动作。从昨晚开始他几乎就没好好睡过,眼睛就那么愣愣地盯着天花板,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可又好像在看着什么东西从眼前流逝。关于丁婕的去向他已做过无数次设想,可在每一次设想之后又迅速否定。思念真是一种病吗?一夜之间,张郁竟憔悴得那么可怕。
白莲的心疼是无法用笔墨来形容的,一方面是源于张郁的悲苦绝望,另一方面是她对丁婕的怜悯,无论如何白莲是从未记恨过丁婕的。如果命运可以改写的话,丁婕与张郁结合,那丁婕不就是她嫂子吗?姑嫂之间定然能有一段可人的亲缘,她们可能会无话不谈、相互无猜的。可是如今一切都变了,都不可能了。
这时手机响了。
“郁,电话。”白莲提醒道。
“不接也罢。”张郁此时对什么都没有兴趣。
“万一公司有什么急事呢?”
“你接吧,找我就说不在。”
白莲接通了电话。
“喂!请问找谁?”白莲问道。
电话那边的丁婕迟疑着,她听出说话的是白莲,不知是否要应答。
“喂!喂!请问你是哪位?”白莲好奇了,怎么不说话呢?
与其退避还不如面对,丁婕觉得自己已没必要虚伪了。
“你是白莲吗?我是丁婕。”
“丁婕!”白莲无法压抑心中的惊喜,“郁,郁,是丁婕!是丁婕的电话!快!”白莲什么都来不及想,她高兴地将电话递给张郁。
张郁一骨碌翻起身来。
“丁婕?是丁婕?真是丁婕?”这太出乎意料了!“喂!是丁婕吗?”张郁禁不住双唇哆嗦。
“是,我是丁婕!”丁婕一听到张郁的声音也无形中激动起来。
“你在哪里?你上哪儿去了?”张郁似乎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他急急地问。
“别担心!我现在鲸音乐制作室。”
“好!好!我马上过来!”张郁不容丁婕说什么就挂断了电话,他太想她了!
张郁顷刻之间判若两人,不知哪来的精神。可当他起床的一瞬间,他感觉到伫立一旁的白莲,不觉放慢了动作,他又一次感到了内心的愧疚。
“去吧!此时她比我更需要你,别在意我。”白莲微笑着,可眼中分明盈动着泪花。
张郁感动着,他缓缓站起来,一把将白莲拥在怀里。
“谢谢你,我的好妻子!谢谢你……理解我!”张郁动情地说道。
白莲轻轻推开张郁,帮他理顺前额的缕缕头发。
“郁,这辈子我别无他求,等的就是你这句话。够了,我还有什么不满足的呢?去吧!好好陪陪丁婕,跟她说我希望她快乐。”
张郁低头轻轻地吻了白莲,他还能说什么?他还需要说什么呢?
当张郁赶到鲸音乐制作室时,丁婕正在录制第一首歌《让我哭泣》,李宗恒示意张郁坐在调制室里,张郁透过玻璃面看丁婕,丁婕正用心沉浸在歌曲的忧伤氛围中,如泣如诉的歌声渗透张郁的耳膜,泉水般滴落在张郁的心田。
记得否深夜里
你我曾静默哭泣
为秋日花朵的挥弃
为天际星汉的逝去
我们都扼腕叹息
遗忘否生命里
你我曾无奈分离
是孤单让我去寻觅
是思念将心来伫立
红尘中何处归迹
是你梦魇中无心的用力
我的心门才无法开启
谁有勇气一遍遍读去
是我回忆里无意的凋零
你的情扉才无缘如戏
谁将希冀空白着最后结局
让我哭泣让我哭泣
你何苦沉重如昔
命运的年轮飞旋而去
让我哭泣让我哭泣
你不必痴痴如迷
岁月的歌喉已然窒息
我却在时光的驿站里
独独深忆……
张郁的眼睛开始潮湿,他怎么能相信丁婕会永远弃他而去!他如何能相信如此美丽的人儿将会远离这个世界,永远不再回来!不!他决不允许,他决不同意!他相信这个世上定有奇迹,他要创造奇迹,他要陪着丁婕一起创造奇迹!
李宗恒的一声“OK”,将张郁从遐想中带回到现实。他与配乐做了个手势,第二首《人生长假》,歌声再一次让张郁沉醉:
秋风有泪,心儿无罪
沧海将梦儿摧毁
往事随落叶旋飞
都成灰
眉头的愁,心头的累
桑田将真情覆盖
记忆有深刻伤悲
谁能追
无言的对白昨日成空白
有心的剧场今日已收场
当一切都挥弃,我别离
允许我请下人生长假
好好休息……
李宗恒是满意的,丁婕的感情发挥得恰如其分却又酣畅淋漓。(未完待续)
创作简历:醉索诃,原名江涛,浙江人氏,别号兆兴,曾用笔名瘦瘦生,无痕。在纸刊《中华诗词》《浙江诗人》《龙吟》陆续发表过作品。于一九九三年被收录《中国当代文艺家词典》,其作品《寻味》《酒乱》等被《中国诗坛最具影响力80家诗人》选用。现创办《无痕文尘》公众号。 一个在分裂文字中捡拾自己游魂的人。也曾快意桀骜,也曾萧落流离。而现在,他只是想在剃刀边缘,寻回一些浊碎里的絮片。若无痕,也要得一丝文尘余香,修补残梦。交流微号:jt6911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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