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耷书法各体兼工,后形成独具面目的“八大体”,流传书坛。
“八大体”个性特征强烈,独特到令人惊讶的程度。经过长时间的研究人们也没能找到这种书法的来路,也并不知道到底是受到了何种经典的启发而形成的?
(本文为八大山人书法评析系列之二)
上文我们说过(链接),八大早期曾模仿唐朝欧阳询的楷书、宋朝黄庭坚和明朝董其昌的行书,清代的邵长衡在《八大山人传》也记录过“山人工书法,行楷学大令、鲁公”,但也未在这些作品中找到与后来的“八大体”有什么联系。寻不到来历,我们只能分析一下它的特点了。
八大书法用笔,有两个极突出的特点:
好的书法作品都讲究用笔的巧妙,突出表现是通过提按转折等技法,形成丰富的笔画姿态。比如书圣王羲之的《远宦帖》,笔画姿态讲究,变化诡异,不可捉摸;唐代褚遂良的《雁塔圣教序》,用笔如同“迷踪拳”,提按变化多端。总之,无论是崇尚沉着的用笔风格,还是追求轻灵的用笔审美效果,总归要节奏鲜明、清晰。但到了八大这里,一反常态,崭新的面貌出来了,他简化了用笔的动作,任由笔豪做平面的运动,提按微弱到了极其隐含的地步。这着实让人吃惊,因为人们追求的那些复杂而且高档次的用笔技术,八大弃之不用!如此追求是需要很大魄力的,因为要冒着“单调”的风险。石涛曾用两句诗称赞八大山人 :“书法画法前人前”、“眼高百代古无比”。就用笔追求上说,八大应该当之无愧的去掉铅华返本真。前人也有追求提按动作的简练的。比如唐代虞世南的《孔子庙堂碑》,用笔也很是简练,也很含蓄,但仍可以感受到明显的提按动作。唐代怀素和尚的《自叙帖》,也与之类似,但不同的字还有轻重的对比。八大有时通篇都是在一种轻重程度上行进,很多草书作品,几乎都是粗细变化很小的线。八大是否受到了虞世南和怀素影响?我们不得而知。就像后来用笔“简”到了极致的弘一法师,也是不知是否受了八大的影响。八大山人用笔虽简练,但还是能明显能够感受到其笔与纸之间强劲的摩擦力,古人称之“涩”。能否涩得住,很关键,这是形成沉实的主要缘由。启功先生说他“李泰和之机趣,时时流露”。(李泰和,指的是唐代的李邕,有《李思训碑》和《麓山寺碑》存世)因此,八大的简,是沉实的简。敢于简,是勇气,更是实力。圆与方是对应的。八大早年的字是追求方劲的,像仿黄庭坚的《酒德颂》,起笔、折笔都很方。署八大山人款后,逐渐由方转到圆,用启功先生的话讲是“渐老渐圆”。圆有两个层面的内容,一是外形的圆。成熟的“八大体”,下笔处自然而落,不做着意的“切”的动作,下笔的力度与行笔的力度一样,没有什么变化,使得外形上没有形成重而且方的形态。有人说八大是用秃笔写字,恐是主观臆测,未必合理。转折处,多做转,有时向右上很夸张地做圆转动作,这样,笔画的外形边缘多圆少方,形成了“圆”的效果。即使是方折,由于不着力,“方”的感觉得到弱化。八大在六十五岁以后,探索过一段时间篆书,有《石鼓篆文楷书册》存世,临写了大量的石鼓文,如果这样去理解,点画趋于圆劲,篆书起到了影响的作用,应该有些道理。另一个层面的圆是笔画的质感,但这很难形容和描述。我们看他的《河上花图卷》,荷叶的干是一种饱满圆润的感觉,圆就是这种感觉。八大曾有过“书法兼之画法”的观点。在《临李北海〈麓山寺碑〉题识》中这样说:“画法董北苑已,更临北海书一段于后,以示书法兼之画法”,八大是实践着这样的观点的,用笔圆的质感的形成,可见一斑。由于来源于画的启迪与借鉴,在点画质感上是独到的,也是难于达到的。用笔的浓厚特征,给学习他书法的人造成了很多的麻烦。首先是很难,如果学到保持着这些特征(这本身就很难),结局只能步其后尘。若有些微改变,便大相径庭,去之甚远,原有的成熟特征便遭到了破坏。即,难以融合,这个路子比较难走。更能展示八大魄力的,是结构的处理,可用“奇崛”二字注解。他常常把上下两部分做夸张的错落处理,以至于有些怪。比如七十岁书写的《行书禹王碑文卷》,“益”下面的“皿”向右错动很多,还没有发现有人如此大胆地处理,其他作品中类似的做法用的很多。空间上,常做大面积的空白处理,《行书禹王碑文卷》中的“卿”左上密集,右下空旷。当然还有故意的倚侧处理等,在他的作品中比比皆是,让人“步步惊心”。当然,八大山人的书法,能说的还很多,个性如此之强,以上的总结,只是八大所独有的。还有,关于他难以辨认的“八大山人”的“屐形印”,关于他那些晦涩难解的诗,关于他作品中很多异体字的使用,还有雪个、个山、个山驴、朗月、庵、破云樵者、人屋、驴屋这些众多的名号,都是让人感到扑朔迷离。
从其作品中,我们仿佛看到那个瘦瘦的老人孤傲地走在属于他自己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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