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什么地方打动了你丨马海轶/谷驹休/茗芝/李柳杨/里所

死的地方

马海轶

剥光，清洗，过秤

记住净重。如果轻如鸿毛

就死地街角，路边和逆行方向

如果半斤八两

就死在窑洞和土坯房子里

周围环坐一半以上的儿女

如果分量足够

就熬到合适的年龄，从容说完

最后几句话，寿终正寝于堂屋

如果重如泰山

就身不由己，死在宫殿里

死后不能入土为安

如果是真正的诗人

就走杜甫和李白的老路

死的船上，死在月光笼罩在湖上

如果是黑暗里的怨妇

就吊死在房梁上，就做山魈

捂着心脏，在树林里转悠

如果死后想发大财

就买保险，然后在天空坠落

让活着的人找不见踪影

在图书馆

谷驹休

一排排响当当的大名

密集得让我眩晕

一些老家伙换了新装

还有些无人搭理

这是难得的空闲

文学梦得以慰藉

我心却不够淡定

当书架间闪过

女人的倩影

噢，我想起布考斯基

想起他把掀开女图书管理员

裙底的欲望捻成了诗句

我也只好

让心仪大师的姓名

在借书单上

吱吱吱吱

再打印一次

所以

茗芝

我还小

我是个女的

我是剖腹产生的

所以

跑去喝水的小狗托比

掉进湖里

我不会去救它

2016.1

阿莲的父亲下葬时，她正在打一只苍蝇

李柳杨

阿莲的兄弟朝棺材磕了第一个头

阿莲的碗边叮了一只苍蝇

兄弟抹干了眼泪

阿莲抽出了一个拍子

兄弟向棺材撒了第一把土

阿莲正到处挥舞着她的拍子

接着泥土铺天盖地地淹没了棺材

阿莲的苍蝇又停在了她的碗边

抬棺材的兄弟灭了他的烟插进土里

阿莲挥了挥手把那只苍蝇赶走

一铲一铲的土终于达到了它该在的高度

兄弟停了下来擦了擦汗，他说

“真热，生死一个样受罪啊！”

苍蝇再一次小心翼翼地停稳了

兄弟铲了一块土盖在了父亲的坟头

好了，他说

啪的一声阿莲终于把苍蝇拍死了

好了，她说

来自幼儿的观察

里所

晚间的地铁上

一个三四岁的孩子在看我

眼里带着对陌生事物的探究

或者他仅仅是漫无目的

但面对一个幼儿固执的凝视

我在与他目光相对的时候

感到心中一震

也许他读走了我的秘密

即使我戴着口罩

他的眼神分明说出

他已经全部知道

于是借助他的视角

我看了一遍自己

这个吐火的人

从内而外都要烧着了

她正极力把焦灼的心

置于冰水或者激流

所以他打着摆子

却还是

热得要命

再看那个小孩

依旧是洞悉世事般忽闪着眼睛

就像他真的明白了

一个满身风暴的女人

是一块极易自燃的磷石

2016.4.10

以上诗歌选自《新世纪诗典》（第一季~第五季），伊沙编选，左右摘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