榜眼‖臧棣,张执浩,徐江,阿斐,辛泊平,苏省,阿华,慕白,青小衣,刘清泉
又红又大,它比从前更想做
你在树上的邻居。
凭着这妥协的美,它几乎做到了,
就好像这树枝从宇宙深处伸来。
它把金色翅膀借给了你,
以此表明它不会再对鸟感兴趣。
它只想熔尽它身上的金子,
赶在黑暗伸出大舌头之前。
凭着这最后的浑圆,这意味深长的禁果,
熔掉全部的金子,然后它融入我们身上的黑暗。
请捎个口信给死去经年的母亲
我还在人世挣扎
世道变了,土地被再三翻新
沿河一带,度假村林立,那些钓鱼的人
从来没有吃到过你烧的鱼
所以他们不知道此刻我内心的滋味
一个年过四十的男人
一个老儿子,老男孩
他借助飞机、巴士从湖北辗转来到云南
终于在一个叫和顺的古镇停了下来
他面前有一匹马
一匹神马,没有身体
那个年轻的民间雕版艺术家一直这样
自言自语着:“如果你也有亲人
活在地狱,可以让它当信使。
在看一则童话
里面讲到森林、溪水
心里忽然涌起一股悲伤
没有多少森林了
这个星球
也没有多少溪水了
现在
我开始担心起月光
看到一句话
既不要相信孤独
也不要相信爱
我用小刀
刮去两个“不”字
像医生在做手术
这么多年
朋友们一个个远去
只有我
还守着这座北方的小城
按时上班,下班
在夜晚
读几本书,写一点文字
偶尔做做远方的梦
除去醉酒的时刻
日子波澜不起
这么多年
我越来越无法忍受自己
竟然也慢慢习惯
做一个原始部落的土著
心中藏着
那么多冰冷的刀子
紧紧盯着
眼前的那一堆烂肉
和苍蝇一起唱歌
寒露降,漫天下的人民
少有单衫者
漫天下薄衣的昆虫都在赴死的中途
它们之幸,在于落叶裹尸
惟落叶萧瑟是这后半夜
仅有的动静
——人民闭门闭户,闭嘴而眠
漫天下皆是混沌之梦!
我有余力,有路径可走
有月光覆于肩背,有臃肿的影子匐于大地
黎明前,寒露降
我之幸,在于我有衰弱的意志
防备或抵御,但不得出击呵!
若干年不得寸铁之利
若干年仿佛蝼蚁,循着寸土的路径
活得始终不得任性
酢浆草的叶子是三片
还是四片?有几片才能称作是幸运草
紫花地丁又开了细碎的小花,它是不是
还像从前一样绵延数里
我给山里的人写信,是想知道
一个人的孤独王国里,他的亡灵
在哪里徘徊
他是否还像从前一样,迷恋清澈的江水
晦涩的经文,又读懂了多少
摘木瓜,捉昆虫,用稀疏的草籽
养活自己,这是他隐秘的乐趣之一
时光漫无边际,他已经习惯了
带着伤口行走,即使是在熟睡之际
也不忘记,自己拥抱一下自己
世界太安静了,满是寂寥的坡地
只看到灌木和荆棘,我这颗下沉的心
刚好落在一枚针尖上面
风吹过我的村庄
一片树叶飘落水面
我觉得,有一座房子是我的
我将在它门口坐得很晚
风从南面吹起
风从北面吹起
风从西面吹起
风从东面吹起
风吹得很快
我觉得,有一座房子是我的
我将在它门口坐得很晚
很晚的时候,风从我的房子吹过
玫瑰色的黎明
风没有留下一丝尘香
我觉得,有一座房子是我的
我将在它门口坐得很晚
风无声吹,我注视一群蚂蚁
屋檐下有巢穴。更大的风就要到来
更大的,无常的事物,注视我
我动了搬石头的念头
风助我力,就像无常的事物搬动高山
召唤雨季,种子长成玉米,大豆
在风中,越来越警觉
手里的细微之物,速度都快得惊人
一些落地的声音,又轻又刺耳
我们一起跑步
在家属区绕着圈儿跑
十八岁的儿子以系鞋带的名义
等待跑得偏胖的父亲,把跑步
干成一件轻松的事情
我们也聊天,聊一些生活的细节
夏天敏养了六只蚕可是桑叶只有五片
李大宝终于学会炒菜可是铲子找不到了
赵淑娟扎了两根小辫可是她的皮筋是假货
他说的这些事没几个人感兴趣
而我想跟他说说我的人生
可是我的人生一旦开始就没有结尾
我们一起跑呀跑
累了他就牵着我的手或者叫我慢慢走
我想跟他说说我的人生
可是一旦开始我就可能找不到结尾
可是自闭是一种病,我不知道我接下来的话
还会不会如此轻松
『凤凰』为诗歌半年刊,于2008年3月,在河北唐山创立。以强调青年性、先锋性、生活化、在场感,倡导好作品主义为办刊理念,深得广大诗人的喜爱。已出版19期。中国新乡土诗的奠基人姚振函曾评价说:“这是一本不逊于甚至优于某些官方刊物的民刊,它使我这个居于平原小城的老年人开了眼界,也再次领略了唐山这座了不起的城市。”入选2014年、2016年中国诗歌十大民刊,并荣获河北文学内刊贡献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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