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秋色 / 王军乐
终南秋色
王军乐
秋光朗照,山峦却是薄纱轻披,虚幻迷蒙。眯着眼看去,山脊线挺起来,又垂下去,夏雨来临时雷鸣爆闪的电光,看得久了又觉得颤颤抖抖的,颤抖里,一峰独高,像塔,还是山峰,孤傲地仰天俯地。
拥挤在孤傲山峰脚前的,还是山峦。一岭虎背脊的凸起,一岭壮牛健臀的蹲卧,远离了主峰却近了看山的人的一岭,敞开着熊的怀抱。七岭八岭各自独立,递次地排开,苍苍茫茫的。一坨一片的荆棘褪了红成赭色,欲飘起与淡云做伴,为秋光增艳,还是落在山背上,顺从了命运的安排,沉静地点缀,斑斑驳驳的。自在的溪水,出了荆棘丛,下在谷涧,成了一河的水,喘喘急急的,撞石跌荡,喧喧哗哗,小姑娘的朗笑,石下漩涡,绽放的花朵。激动了一场又一场后,还原了平静,还原了清流青光,从从容容的前去。河心几株枝稀叶疏的瘦柳,几片黄叶落下,水载飘浮,波上轻极了的木筏子,浪卷来时无了踪影。
石砌的小桥上,男子伫立桥头,斗笠低檐,半遮了颜面,长衫垂落搭膝,双手背在后,一杆竹杖从身后斜着出来。
山脚下,村村两向延伸,且间且连。浓绿罩顶,密枝掩檐,一树高枝独撑起天空。长尾鸟落下了,又扑闪扑闪地扇动着翅膀起飞;翅张梢白,肚腹亦白,熠熠耀眼的闪光,落在白墙屋檐上,还原了一身的乌黑。向西延伸的村子,一道壕沟间开,一片新翻的野田接上过渡。赤褐的泥土,泛光溢香。接上的还是村子,小点。柿林前迎,麻雀欢喜,绕林空飞,只是几个黑点,是引路,又不是,急转返身,挑逗弹弓的兴趣,落在了村中的房檐上。檐墙满挂金灿灿的玉米棒子,绽光映辉,夏日里才有的朝霞晨光。门户大开着,门前独坐兀櫈白发白须的老者,叼一杆铜嘴烟锅,低头吸一口气,仰面吐一口青烟,模糊了眉眼,又吧嗒了一声,自赏清闲。
路,村子的动脉血管,在一棵怀中空洞,碌碡粗的老栗子树下,绕了个大弯子才出村。出村岔开,一岔伸进一窝青竹的肚腹,又钻出来,丢下一座寺院,又丢下“南山风野”的亭廊, 一个大折返钻进了山桠子的口里;一岔踩踏着滑雪板,直溜溜地下去,撞入滩林的怀中。
滩是山谷一河水的年久冲积。河在滩中;河有岸,坍塌了。滩草蓬勃茂盛,漫无边际地生长。艾蒿歪斜着身子,却也坚强,叶枯了却不落。大狼杷草扯藤拉蔓,自搭棚织网。蝴蝶落在了绿网上,拢住翅翼,又缓缓地塌下,再缓缓地张开,绽放成花朵,四瓣的,翼薄盈光。野菊花的枝瘦,黄亮亮的碎花,若天星。一只小蜜蜂,匆匆地起,犹犹豫豫地落,无声地嗅过菊,又无声地游荡去,安静在格桑花艳红的朵头上。蝴蝶是它的知己,来报信了,蜜蜂就尾随着去了,空途上超越了蝴蝶,还落在紫的粉的白的格桑花上,为谁辛苦为谁忙呢?大狗尾草摇曳着盈盈的素心。矢藤执着地攀附一树白杨,肥壮了白杨,大胆地暴露了它的依附心理,却堂堂正正地装扮成了执着;白杨成全了矢藤的虚荣,也不忘记自己的挺拔,头颅高昂,远望族兄胞弟;又把一枝手臂斜伸出去,招呼近邻。银杏树,皇家贵族,金灿灿的新衣,不觉得是傲慢,接受着普众的友好。柿树龙爪蟹脚,不管什么富贵贫贱,枝间一嘟嘟一嘟嘟的杮子,抖动灯笼的红火,张狂自己的张狂。翠松是沉静的老人,见怪不怪,肃然旁立。远在高坎之上的老槐,自以为身躯黢黑,苍桑老态,枝挂荚角却不摇响,悄无声息的甘做看客。还有苇草的穗子白旗白光,飘荡自由的旗帜,为秋天的画作题下了潦草的款字。
天穹银光泛青,收拢了这一切。后晌的太阳微斜西方,银光闪闪,跳跳跃跃,像大漠夏夜的满月;光晕变换,时黄时蓝时紫,时又不红不紫。确有一牙月的,冰融化尽时的薄虚清亮,在山峦峰顶的天空,是秋色图画的一枚闲章。
作者简介:王军乐,61年生,长安人,青年从军,中年从检,老来有闲,读书习文,自娱自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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