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江文学]·长篇小说《难舍真情》之一· 悠悠黑龙江 | 剑缨

【三江文学现代诗刊】

总第3190期

社     长:李不白

高级顾问:衣非

特邀顾问:周渔

总     编:墨兰雪

副总编 :幸福密码

             玲子

校稿 :王维新

·长篇小说《难舍真情》之一·
悠悠黑龙江

黑龙江蜿蜒奔流,自西北向东南汹涌而去,流到张地营子东边江心遇到一片方圆大约两三里的岛子——当地人叫它“夹心子”,水变得平缓下来。“夹心子”属于我国版图,“夹心子”那边还是江,隔江那岸就是当时的苏联了。
春天,满江冻了一冬的冰层开始融化,大小不一、形状各异的冰排顺流而下,冰排相互撞击发出轰天巨响,气势壮观,大有横冲直撞、排山倒海、所向披靡之势,沿岸的树木和蒿草也被冲下来。于是,下游胆大技高的男人就手执长竿,竿头固定着铁钩,站在冰排上捞江里的柴火。岸上的人见了,都为他们捏一把汗。他们却旁若无人——其实这时候他们的精神一点也不敢溜号,稍不留神,冰排相撞,一失足从冰排上掉下去,那可是要命的。尽管如此,还是有人敢上冰排捞柴火。大哥二哥就是。爸爸妈妈严厉禁止他俩上冰排捞柴火,可他俩却想着给家里弄回烧火柴来,就背着父母去。有一次捞到了一根十来米长的大木头,好象还是松木的。回来犹豫了好一阵才怯生生地跟妈妈说:“俺俩在江里捞着了一棵大木头……”妈妈一惊,“你俩胆子多大,出了事怎么得了?”两个哥哥低头认错:“再也不去了……”妈妈又语气和蔼地问:“柴火在哪儿呢?”大哥说在江边呢,妈妈就让他俩领着来到江边。妈妈见是又粗又直又长的软木,是根建筑好材料,就叫哥俩在江边看着,自己去边防站叫来了司务长,把木头交给站里了,第二天站里给俺家送来了一马车柞木柈子烧火。
夏天,江畔一片热闹景象。骄阳当空,天空瓦蓝清澈,两岸绿树成荫,芳草茵茵,江面偶尔有几只轮船驶过。人们大都穿着背心裤衩来到江沿儿——当地人不叫江边,或在江里游泳,或在浅处洗澡,有的在岸上垂钓,也有的下鱼盾或下甩线捕鱼。鱼盾的形状像个抽屉,框是木板钉的,上面是铁筛网,靠框一头儿挖一个圆孔,用桦树皮卷成圆筒镶在铁筛圆孔下边。贴着木框固定了铁棍之类的重物,盾便沉进水底。往桦树皮上抹一层厚厚的苞米面馍馍,吸引鱼来吃,鱼钻进孔里就进了盾,再也出不来了。盾底是一块薄铁皮,凿了一些眼儿,水能漏出去,还在另一头儿安了门儿。起盾时,水被漏净,盾里就剩下活蹦乱跳的小鱼了,打开门儿就能把鱼掏出来。
有一天,天气热的厉害,太阳可毒可毒了,人在屋里都汗流不止。在大哥和二哥一再央求下,妈妈领着大哥、二哥、我和妹妹四个孩子到江边洗澡。洗着洗着,大哥的两个小伙伴——一个叫王立南、一个姓李的记不得叫什么了——跑来要跟大哥二哥玩水去,妈妈先是不放心,后来一想连冰排他俩都能站稳,这大夏天怕什么,就嘱咐他们在跟前的水浅处玩,让他们四个去了。而后,妈妈就在江边给我和妹妹洗身子。过了一阵子,二哥慌里慌张地跑回来,到了妈妈跟前,一字一板地说:“小建国顺大流了……”顺大流就是落水被江水冲走了。妈妈一听,脸唰地白了,急忙让跟前的邻居照看一下我和妹妹,就恨不得十步并作一步,叫二哥领着往出事的地方跑……正跑着,见前面一堆人,妈妈挤进去就问:“小建国?谁见着俺家小建国了?……”妈妈心急火燎地正问着,有人把一个哆哆嗦嗦上牙下牙直打架的十来岁的男孩推到妈妈跟前:“这不是?……”妈妈一把把大哥拉过来,两手用力捧着大哥的脸问:“你是怎么上来的?他们俩呢?啊?”大哥满脸淌着不知是江水还是泪水,讷讷地回答:“不知道……我也不知道……”
后来,我们知道:大哥他们三个小伙伴比跳水看谁跳的远,那两个伙伴在前面先跳都没上来……姓李那孩子是继母,连打捞都没打捞。王立南是他父母结婚好多年才得到的孩子,对他父母的打击可想而知。当天晚上有只靠在岸边的轮船开走了,他父母才找到飘上来的王立南的尸体。妈妈出门,在路上遇到了王立南的妈妈,想安慰安慰她,不知从何说起。王立南妈红肿着眼睛,声音沙哑得像嗓子里堵了什么,低低地说:“老胡大嫂,给你个金盆,都不换啊……”妈妈的眼泪忍不住从眼里簌簌地滚落下来……
秋天,两岸树林由绿变成了褐色、赭色、黄色等杂色,树叶从树枝上坠落下来,落在岸上,又被风刮进江里,随波飘去。水凉了,不能洗澡,但却是整鱼的大好时节。边防站开出两条小微乎——就是小木船——拉了网,一船抻一头儿,从下游往上游兜,专逮大个儿的鱼。记得有一回战士们打到了一条十多米长、上吨重的鱼叫麒麟鲋子——不知正规名叫什么,从那鱼肚子里还掏出一条十多斤重的狗鱼呢!我到边防站的营房前看了那条吊在屋檐下的大鱼,开了膛还扭来扭去的,全连的官兵吃了两天才吃完!而当地的年轻人就用甩线。甩线也是钓大鱼用的,虽然比不上大网打的鱼大,却也是一种捕大鱼的独特工具。长长的渔线,一端用铁橛子钉进岸上的石头缝里,用大石头压好;另一端甩进江心,那头儿有铅坠儿,隔一尺来长安一个大钓钩,为了能钓着大鱼,钩上下的都是小鱼。一般是当天晚上下钩,第二天一早来起钩,总能钓上一两条四五斤、六七斤甚至更大的鱼。渔竿也有用的,一般是上了岁数闲着没事的人用,年轻人很少用。边防站逮着大鱼那天,大哥和二哥也用甩线一人钓到了一条七八斤的鲇鱼,受到了妈妈的赞扬,而我只钓到了一条小白鱼。我看着盆里的三条鱼,嘟囔着:“我要用大钩,用长甩线,你俩偏说我小得用小的,要不我也能钓着大的!”妈妈用柔和的目光看着我说:“你虽然没钓着大的,但能钓一条回来,这里也有你的功劳啊!”听了妈妈的话,我的心敞亮多了,心里想:俩哥哥只顾显皮自己,还是妈妈爱护我。
冬天,江面结了近一米厚的冰层,还有积雪覆盖。两岸也都冰封雪裹,树枝成了白色。不甘寂寞的孩子们不怕冷,穿着厚厚的棉衣,穿上冰鞋或滑冰板,扛着冰球杆,陆陆续续地来到江沿儿。然后,分成两伙,在江面上扫出一大片露出冰的空地,用雪堆做标志代表球门,就开始了一场拼抢激烈的冰球大战。直打到脖颈忽忽冒热气、帽子都戴不住了才肯宣告暂停。看大哥二哥跟他们那些比我大的哥哥们打冰球打得热火朝天,我也想加入到他们的行列。可他们嫌我小,不让我玩,还说我碍事。我就只好跟我几乎同岁的邻居——多数是妹妹的伙伴——几个女孩玩。我们在江沿的高坡上往下打爬犁;或者手拉手站成一排,两腿叉开都成“大”字形,一齐往后倒下,就在洁白的厚厚的积雪上留一排清晰的凹下去的人形,还在旁边用木棍写上互相戏骂的字,觉得挺好玩。有时也穿上滑冰板在他们冰球场的四周滑来滑去。——大哥二哥都穿买来的铁制的滑冰刀,我们没人给买,就自己动手用木头做。而当地更大些的成年人,不滑冰,不打冰球,扛着冰镩到上游水浅的地方镩鱼。在江上也扒出一块空地,然后趴在冰上往下看,看冰下边流动的水里有没有鱼,有,就用冰镩镩出个盆子大小的窟窿,下面的水一下子涌了出来,鱼也随着涌了上来,他们就赶忙抓鱼往口袋里装。有时,找不到鱼,他们就在镩好的冰窟窿下面用网笊篱捞蚌蛎,都像长巴馒头那么大,回家煮熟了掰开,吃那壳里白嫩嫩的肉,何只是香呵,那个鲜啊!
张地营子的江底坡度特别平缓,虽然江面有300多米宽,但江心还不到一人深。站在岸边凝视,好几米远的地方都清澈见底,江底的卵石、水草、小鱼看得清清楚楚。大哥二哥就在这清澈的江水里凫水。他俩的水性忒好,什么姿势都会,平身的、立身的,仰面的、趴着的,快的、慢的,样样行;可我不会,现在一想起来就后悔:在黑龙江边呆一回竟然不会游泳!就只好用“淹死会水的,打死犟嘴的”俗话安慰自己。
在江畔,抬眼望去,江水波光潋滟,对岸树木葱茏。回头再瞧,靠江往西是漫长的陡坡,也有二三百米远。坡上就是张地营子乡了。有乡政府,生产队,学校,供销社,几百户住家,都隔着大道,离得不远不近的。爸爸管的边防站在村的东北角,有营房,操场,战壕,碉堡,还有在当地很气派的大门。然而最引人注目的,还是高高的白杨树上的岗楼。
边防站板障外隔道有一幢两间土房,那就是我们全家刚到边防站时住的家。
土房门前的土道上,有一男一女两个小孩在说话……
【作者简介】
剑缨原名胡建英,1959年12月生于黑龙江省北安县,现居辽宁海边小城。1981年开始发表文学作品,曾在《双鸭山日报》、《双鸭山矿工报》、双鸭山广播电台、双鸭山文联杂志及《吉林城市时报》、《山西青年》等省市级报刊发表小说、散文、报告文学和电视短剧及微电影百余篇,双鸭山作家协会会员,黑龙江省煤矿作家协会会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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