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诗鉴赏辞典》第五百一十四首《夜上受降城闻笛》(李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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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析一~~赏析六】
【中唐·李益·七言绝句】
拼音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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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

[译文]

[作者介绍]
壹/
文学赏析
历代评价

贰/
李益是中唐边塞诗的代表诗人,他早岁从军,驻守边境,“从事十八载,五在兵间”(《从军诗序》),写下了大量的边塞诗。由于时代风气影响所致,他的边塞诗虽不乏抑扬壮阔的格调,但已不复有盛唐边塞诗那种慷慨激昂、建功边塞的豪情,而带上了一重感伤衰飒的气氛。抑扬壮阔与感伤衰飒揉合在一起,这便是李益边塞诗的情思特色。《夜上受降城闻笛》就是一首体现这种感情基调的七绝诗。
诗题中的“受降城”,指位于唐代灵州的西受降城。贞观二十年,唐太宗曾亲临灵州接受突厥一部的投降,这便是受降城得名的由来。灵州治所在回乐县,其故城在今甘肃省灵武县西南,受降城即回乐县的别称。唐王朝自从安史乱后,国防力量大大削弱,边境不得安宁。将士长期驻守边陲,不能还乡同亲人团聚,厌战思乡情绪普遍滋生。诗人对此有亲身体验,对征人的思乡心理,感受特别深切。在一个月夜里,他登上受降城楼,面对边塞夜色,不禁感慨万端,写下了这首感人肺腑的诗篇。
诗的一、二句写登楼所见的边塞夜景。诗人登上回乐城楼,首先吸引他注意的,是那战争的报警装置——烽火台,以及烽火台前的一片象冬雪一样洁白而泛着寒光的沙漠;再回身四望,高城内外、天上地下洒满皎洁的月光,尤如铺上了一层白灿灿的秋霜,令人望而生寒。这一联写景虽然气象阔大,但诗人以雪喻沙、以霜拟月,则说明这是战争间歇边塞之夜的特有景色。它是那样的空旷而死寂,凄神寒骨,令人不可久居。它对于久戍不归的诗人和众将士,又是一个多么寂寞难挨的夜晚?这两句写景虽不及言情,但已渗透了诗人感伤沮丧的心绪,为下文抒写望乡之情作了环境的铺垫。
第三句接写登楼所闻。当诗人面对着万籁俱寂的大漠夜色正难以禁持时,寒风忽然吹送来一阵凄怨的笛声。“芦管”本是胡茄别名,但诗题已明说“闻笛”,可见此处“芦管”指的就是笛。这萧瑟凄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的笛声是引发征人思乡的触媒:或许是“羌笛何须怨杨柳”,令征人想起折柳相送、依依惜别的亲人;或者是“撩乱边愁听不尽”,让征人感叹边塞生活的艰难。这笛声随风而至,时断时续,“不知何处”而来,表明征人在侧耳倾听,仔细辨别笛声的方向和内涵,并暗示出听笛人怔忡、怅惘的心情。
前三句对边塞夜色、笛声的渲染,为思乡的主题层层蓄势,逼出了石破天惊的最末一句:“一夜征人尽望乡。”诗人没有采取直接抒情的方式,而是塑造出征人“望乡”的群象,尤如电影镜头的“定格”,将征人思乡的心理定势用形象的画面突现在读者眼前,有力地突出了征人思乡的主题。“一夜”说明思乡之久,不仅彻夜难眠,甚至夜复一夜、日复一日无时不在思乡。“尽”字概括了所有的征人,值此孤寂之夜,谁不思家?闻此幽怨之笛,谁不下泪?人同此心,心同此理。诗人对边塞生活的独特感受同征人们的普遍心理融为一体,使这首诗获得了高度典型的社会意义,赢得了时人的共鸣,所以此诗一出,“天下亦唱为乐曲”(《唐国史补》)。管世铭曾说:“李庶子绝句,出手即有羽歌激楚之音,非古之伤心人不能及此。”(《读雪山房唐诗序例》)他正确地指出了李益诗中悲壮声情感人至深的原因。
此诗因景及情,将苍茫寥廓的景色同感伤衰飒的情思结合在一起,完全写出了征人的眼前之景、心中之事,堪称中唐七绝诗的名篇。明代诗论家胡应麟曾举此篇为例评说:“七言绝,开元之下,便当以李益为第一。”(《诗薮》)这一评价,李益是当之无愧的。

叁/
李益诗《夜上受降城闻笛》
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下月如霜。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李益既擅长于七言绝句,又以写作边塞诗著称,《夜上受降城闻笛》正好是两者的完美结合,因之理所当然地成了李益的代表作。李益长期从军,到过北方、西北许多边远地区,有着丰富的军旅生活经验。一次,当他月夜登临受降城的城楼,月光与笛音深深打动了他,他深切体验到了将士们久戍边地的思乡之情,便写下了这首色淡情浓、含蕴丰富的小诗。前人对此诗评价很高。清人施补华在《岘佣说诗》中将它列为四首唐人七绝“边塞名作”之一。明人胡应麟在《诗薮》中认为“中唐绝‘回雁峰前’为冠”(内编卷六)。
诗中所说的“受降城”,多数注家认为是指唐代朔方道大总管张仁愿所筑的东、西、中三受降城中的西城临河(故址在今内蒙古杭锦后旗乌加河北岸)。但是第一,西受降城不能省去“西”字简称作“受降城”,而只能简作“西城”。李益另有《夜上西城听梁州曲二首》可证。第二,前两句中以“回乐烽”与“受降城”对举,“回乐烽”当指回乐县的烽火台,与西受降城相距好几百里,登上西受降城是看不到回乐烽的。所以,“受降城”不可能是指西受降城,而应该是指灵州的州治所在地回乐县(在今宁夏境内)。隋唐时期,这里是防御突厥的重镇。贞观二十年(646),唐太宗曾亲临灵州接受突厥一部的投降,受降城之名即由此而来,并一直延用到宋代。宋人张舜民在灵州作《西征》诗:“灵州城下千株柳,总被官军砍做薪。他日玉关归去路,将何攀折赠行人!”《宋史·张舜民传》说:“舜民在灵武诗有‘白骨似沙沙似雪’及官军砍受降城柳为薪之句……”可见,直到宋代仍以“受降城”称灵武(郡名,即灵州治回乐)。明白了受降城指回乐,诗的一二句互文见义也就一目了然了:“回乐烽前”与“受降城外”,到处都是“沙似雪”、“月如霜”的景象。从方位来说,烽火台在回乐城东面数十里的山丘上,在晴日或朗月下站在城头上可以清晰地见到烽火台的姿影。诗人先写烽火台,可知他登城以后东向而立,月白如昼,想是正当农历十五日左右吧。回乐地处我国西北部,距腾格里沙漠不远。这里,气候干燥,月光由于减少水气的折射而显得分外明亮。明亮的月光映照着的,是与战争密切相关的烽火台、沙场以及受降城的深沟高垒,因而月色与月光下的沙地带给诗人的是霜雪般攒心的寒意,泛起一种置身边地、怀念故乡的淡淡哀愁。“明明如月,何时可辍? 忧从中来,不可断绝。”(曹操《短歌行》)这大概可以用来说明诗人此时的心情吧?正在这景色撩人的当儿,夜风又偏偏送来了进一步引动乡情的笛声。第三句中的“芦管”,从诗题可知指“笛”。笛子奏出的是什么曲子,诗中没有明说,但从末句进一步抒写“望乡”之情看来,总是容易勾起乡思的曲子。笛曲有《行路难》、《关山月》。《乐府解题》说:“《行路难》,备言世路艰险及离别悲伤之意。”又说:“《关山月》,伤离别也。”无论“横笛偏吹《行路难》”(李益《从军北征》),或者“更吹羌笛《关山月》”(王昌龄《从军行》七首之一),无不加重征人久戍思乡的情绪,即使是召唤春天来临的笛曲《梅花落》、《折杨柳》,征人听了,也会因置身荒冷的边地而加重对故乡的怀恋。所以,“不知何处吹芦管”抒写的正是“听不尽”的“撩乱边愁”(王昌龄《从军行》七首之二:“撩乱边愁听不尽”),只是不曾明白说出罢了。这句诗不仅含蓄,而且细腻。“不知何处”四字细致入微地表现了初闻笛音时刹那间的寻觅,以及还来不及弄清究竟就已乡情盈盈难以自已的情状,顺势转到了最后一句的抒情。巧妙的是,诗人并不直抒,却借用征人望乡的镜头加以表现。诗人推己及人,从切身感受中深刻体验到了戍边将士的乡情,便在末句中用泛称“征人”,并以“尽”字相配,概括了征人的全体,从而使诗作具有了更大的概括性,大大开拓了作品的思想境界,提高了作品的社会意义。这与《从军北征》中的“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的意境十分近似。所不同的是,“碛里”两句用笔比较客观,此诗则处处渗透着诗人的感情。在“尽望乡”的“征人”中不难见出诗人的面影。
《夜上受降城闻笛》之广为传诵,推究起来,是与诗中所抒发的久戍思归之情的典型性分不开。唐自安史之乱以后,藩镇割据,唐王朝愈来愈失去控制地方的力量;对于日益严重的边患也愈来愈束手无策。杜甫在去世前哀叹过的“战血流依旧,军声动至今”(《风疾舟中伏枕书怀三十六韵奉赠湖南亲友》),到李益时,无论内陆或边疆,战血仍然长流不断,军声依旧时时可闻。往日卫国保家、立功边疆的豪情,已逐渐为怨战思乡之情所代替。虽然在盛唐诗中也并非不写征怨,在哀叹“万里长征人未还”(王昌龄《出塞》二首之一)时,难免也会愁对边声(王昌龄《从军行》七首之二:“琵琶起舞换新声,总是关山旧别情。撩乱边愁听不尽,高高秋月照长城”),但是作为当时主旋律的,却是“黄沙百战穿金甲,不破楼兰终不还”(同上之四)的为保卫边境置生死于度外的勇毅和决心。在中唐诗中也并非没有“未收天子河湟地,不拟回头望故乡”(令狐楚《少年行》四首之三)那样的忠勇之词,但更多的却是抒写在“白发生头未得归”(令狐楚《塞下曲》二首之二)的情况下“把得乡书泪似珠”(同上之一)的怨战与思乡感情。李益之所以一再在诗中表现久戍不归的主题,正是他所处的特定时代的人们心理状态的反映。他的《夜上受降城闻笛》之广为流传,归根结底,正是唱出了具有普遍意义的将士的心曲的缘故。与抒写怨战思乡的感情相适应,中唐时边塞诗的风格也由盛唐时的明快、雄豪一变而为凄婉低沉。《夜上受降城闻笛》如怨如慕,如泣如诉,欲说还休,吞吐不尽,比较典型地代表了中唐边塞诗的风格特点。这也是使此诗成为李益边塞诗的代表作并作为中唐边塞诗的名篇流传久远的一个重要原因。
前人为了抬高《夜上受降城闻笛》的地位,说此诗“非中唐所得有”(胡应麟《诗薮》)。如果从所抒发的思想感情与所表现的时代风格来考察,这一说法肯定是站不住脚的。但就论述诗歌的艺术成就而言,却有相当见地。盛唐诗歌重在气象兴趣,得鱼忘筌,摆落字句;中唐诗歌重意,雕章琢句,渐露形迹。在这一点上,李益诗确是近盛唐而远中唐的。在《夜上受降城闻笛》中,诗人从深有体验的感情出发捕捉住最动情的景物,融情入景,以简驭繁,创造了一个简洁空灵的艺术世界。此诗写到的景物,不过明月、白沙、笛声而已,但无不具有边地的特色并浸透诗人久戍思归的深情。进入诗中的那明月,那白沙,那笛声,既是引发思想感情的触媒,又是思想感情的载体。诗人的感情就像月色那样深邃广远,就像笛声那样悠悠不尽。这除了要归功于他对边塞生活的熟悉与对戍边将士思想感情体验的深刻以外,也是与他深谙艺术表现的辩证法并具有高度的艺术技巧分不开的。

肆/
李益早年由于官场失意,曾浪游燕赵一带,并在军中干过事。在那个连年征战的时代,他对边塞生活有亲身体验,这成为他诗作的突出题材。他的边塞题材的七言绝句,当时就被谱入管弦,广泛流行。后人一直认为他可以追踪李白、王昌龄。
“受降城”是武则天景云年间,朔方军总管张仁愿为抵御突厥的入侵而筑的,共三座。中城在朔州,西城在灵州,东城在胜州。诗中提到的“回乐(县)”,故城位置在今甘肃灵武县西南。据此,这里的受降城当指西城。杜甫有“韩公(指张仁愿)本意筑三城,拟绝天骄拔汉旌”的诗句,可见筑城原是为了国防。然而安史乱后,征战频仍,藩镇割据,国防力量削弱,杜甫已有“胡来不觉潼关隘”的叹息。到李益时,局面不但没有好转,政治危机反而进一步加深,边疆也不得安宁。战士长期驻守,长期不能还乡,厌战情绪普遍。
诗的一、二句写登楼所见。万里沙漠和矗立的烽火台,笼罩在朦胧的月色里。月照沙上,明晃晃仿佛积雪,城外地面也象铺上一层白灿灿的霜,令人凛然生寒。边塞物候与内陆迥乎不同。江南秋夜,月白风清;而塞外尘沙漫天,连月夜也是昏惨惨的。在久戌不归的兵士心中,该会唤起怎样一种感情?背乡离井,独为异客的人,团��明月往往唤起他对亲友的思念;而由月光联想到冰霜,更增添几分寒意,这不仅仅是一种视觉的错乱,更是一种心理作用。前面介绍的李白的《静夜思》,也是写这样的心情,可以参阅。
这两句除掉地名方位,写景就在六个字:“沙似雪”、“月如霜”,却似图画一样的生动、鲜明。使人如身临其境,感受到边塞大漠月夜全部的苍凉。诗人何以能以极省的笔墨造成丰富的形象呢?这是因为语言艺术塑造形象,不同于绘画,它不是象绘画那样详尽到每一个细节;其塑造形象是依靠语言典型化的作用,因而比之绘画,具有更大概括性。当它抓住对象最有特征的细节予以刻划,往往可以收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契诃夫曾说过:如果很好写出一个碎玻璃的反光等等,就能写出整个月夜。诗人抓住“沙似雪”、“月如霜”,这样最有边塞特征的景色,就把整个塞上的单调、凄凉气氛表现出来了,达到了最经济的语言效果。
第三句写登楼所闻。紧承上两句而来。登楼者对着凛然生寒的大漠月色,难以禁持时,寒风忽然吹来一阵凄怨的笛声。“芦管”本是胡笳声别名。但诗题已明说“闻笛”,可见此处“芦管”指的就是笛。因为在荒漠的景色中,诗人听到的笛声,萧瑟凄凉,如怨如慕,如泣如诉,简直与幽咽哀怨的胡笳声相似。夜里寂静,而夜晚人的听觉最敏锐,因此,夜声给人的感觉印象也最深,造成的心理影响特别大。笛声随风而至,时断时续,所以说“不知何处”。这同时也表明登楼者在仔细倾听,心揪得更紧。
前三句对塞景边声的渲染,直接引起第四句。这句抒情,妙在一个“尽”字,诗人并不就此把思乡之情局限于一身,而是推及所有的“征人”。也就是和《从军北征》所谓“碛里征人三十万,一时回首月中看”一个意思。诗人心事浩茫,想到此夜塞上何处无月?何处无征人?谁看到这如霜的月光不思家?谁听到这幽怨的笛声不下泪?厌战思归的心理,何止登楼者一己而已!这一个“尽”字,就把诗境大大深化,不但渗透诗人深刻的生活体验,而且容纳了丰富的社会现实内容,使诗歌艺术形象升华,获得了典型性。

伍/
唐·李益
回乐烽前沙如雪, 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 一夜征人尽望乡。
〔受降城〕自唐太宗亲临灵州接受突厥一部投降后,灵州(今甘肃省灵武县西南)就被称之为受降城。但本篇的受降城,为唐代武则天景云年间朔方军总管张仁愿所筑,城共中、东、西三座,东西相距六七百里,相互呼应,以绝突厥南下之路。这三座城,都在今内蒙古自治区境内。诗人李益登上的当是其西城。〔回乐烽〕指西受降城附近的烽火台。〔芦管〕乐器名,即芦笛。
这是一首边塞诗的绝唱,抒写了戍边将士的思乡情绪。杜甫曾有“韩公(张仁愿)本意筑三城,拟绝天骄拔汉旌”的诗句,可见筑城为的是保卫边疆。然而,唐代安史之乱后,国力衰弱,边无宁日,将士长期驻守,普遍思乡。诗人李益在那征战频仍的年代,在军中干过事,对此有亲身的体验。在一个深秋的月夜,他登上受降城楼,感慨万端,吟诵出这样一首诗:回乐峰前的沙地犹如白雪,受降城外的月色好象浓霜;不知什么地方有人吹起了芦管,这一个夜间呀,每个远征的人都思念着家乡。情景交融,乡思哀怨,写得多么深沉!
诗的一、二句写登城所见。在高于周围的城楼上,视野开阔,诗人看到了什么呢?在皎洁的月光下,远处烽火台周围的大漠似乎是铺上了一层厚厚的冷雪,近处受降城外的地面上好象是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寒霜。这是一幅边塞夜景图:孤城,烽火台,是边地特有的卫戍建筑,虽笼罩在星月之夜,显得宁静而安谧,但是一旦交战,这里却是最动乱、最争斗的地方;大漠,旷地,是塞外特有的景象,这里虽人烟稀少,生活艰难,但是不得不在孤城与烽火台之中驻扎着兵力,保卫它背后的繁华富饶的内陆;远处的沙似雪,近处的月如霜,又使这边塞蒙上了一层特有的色彩和情调,白色的、寒冷的、远远近近的雪和霜,在这月色之中显得多么凄凉、苍茫!
诗的第三句写登城所闻。诗人面对大漠冷月,正感到难以禁持时,夜风里忽然吹送来了幽怨的芦笛声声。杀伐之地,寥廓边塞,深秋静夜,凄冷月色,这芦笛的悠扬随风而至,如怨如慕,如泣如诉,在万籁俱寂的夜里,更能敲叩人的心扉,诗人更感受到了一种悲凉的情愫在迷漫,直透着他的心胸,以至被浸沉。
诗的最后一句写登城所感。久戍不归的将士,在这月明之夜,已经萌发了对乡土的怀恋,何况又传来了幽怨的笛声,更增添了对亲人的思念。“一夜”写时间,指整个的夜间;“尽”指人数,写将士无一例外的乡愁;在这一夜间全体将士听着悲凉的笛声,对着团圞的明月,会勾起他们各自的、形形色色的、无穷无尽的乡思的!这种“望乡”的情怀既是诗人自身的,但由于诗人在军中干事,了解将士的思想、情绪、脉搏,因此推想也是所有“征人”的。
假如换一个角度来欣赏这首绝句,那么,便会发现,它不仅写出了诗人登城的所见、所闻、所感,而且写出了景色、声音、感情,将诗情、画意与音乐熔于一炉,表达了征戍之苦、离乡之久、思乡之切,而且短短的四句诗,给人一种简洁空灵、悠长深远的余味。宋宗元《网师园唐诗笺》以“蕴藉宛转,乐府绝唱”来评价它,这是恰当不过的。

陆/
李益
回乐烽前沙似雪,受降城外月如霜。
不知何处吹芦管,一夜征人尽望乡。
这首诗是写守边将士思乡之情的;而诗人对于这一战场典型情绪的捕捉,则是在夜晚登上受降城闻笛声而感知到的。
唐时有西、中、东三个受降城,均为唐朝朔方军总管张仁愿为抵御突厥而筑。据富寿荪先生考证,其中城在今内蒙古包头市西;东城在今内蒙古托克托以南,距离中城300里;西城在今内蒙古杭锦后旗乌加河北岸,距离中城380里。本诗所说受降城,到底指中城,还是西城?说法不一。中国社科院文研所根据《元和郡县志》中“中受降城本秦九原郡地,汉武帝元朔二年更名五原”的记载,另据诗人《过五原胡儿饮马泉》一诗,认定本诗“受降城”当指中城,且认为其城址在今五原西北(与富先生所述“包头市西”尚有一定距离);而富寿荪、沈祖棻诸先生则认为,本诗所指当为西受降城,但未提供证据。理清本诗“受降城”确指当然对读解本诗有好处,但暂时理不清,也无关大要,因此可以先不去管它。
诗的前两句以对仗形式写景。“烽”,指烽火台。一面是“回乐烽前”,另一面是“受降城外”,由远而近,形成一个特定的扫视范围。面对月夜笼罩下的茫茫原野,不管怎样调适视角:远眺,近观;平视,俯视,无一例外地都是单一的白色。大概这里一年难得看到无霜的日子,因此霜雪像魔影一样,死死缠绕着、占据着这些从内陆来的守关将士的心,以至于在明月当空的夜晚也要产生错觉,疑沙为雪,误月为霜。透过这一反常心象,人们分明感知到了边戍将士一颗凄冷孤寂的心。这就为下文表现思乡情绪埋下了伏笔。
后两句正面写“征人”的思乡心情。“芦管”,芦笛,管乐器。据陈肠(yáng)《乐书》记载:“芦管之制,胡人截芦为之,大概与觱篥(bìlì)相类,出于北国者也。”其以芦叶为管,管口有哨簧,管面有孔,下端有铜喇叭嘴。”听见“吹芦管”而不知、不究其声音发自何处,一是确实不知其声音来源,二是也来不及深究,因为包括诗人在内的所有“征人”一下子就被这充满凄清哀怨的声音拨动了心弦,勾起了对家乡的深深思念,谁还有闲心思去探究这声音发自何处、为何人所吹呢?“一夜”,一夜之间,形容时间之短。“望”前置一“尽”字,不仅其“征戍之苦,离乡之久,胥(都)包孕在内”(李锳《诗法易简录》),而且还昭示了其数量之多和范围之广。因此这句诗与其说是意在状写“芦管”的强大艺术效应,还不如说是旨在表现“征人”普遍思念家乡感情之深更为合适。
这首诗,以景引情,以情实景,情景交融,天衣无缝。刘禹锡在《和令狐相公言怀寄河中杨少尹》中所说的“边月空悲芦笛秋”指的即此诗,可见这首诗在当时就很轰动;明人王世贞《艺苑卮言》云:“绝句李益为胜,‘回乐烽前’一章,何必王龙标(昌龄)、李供奉(白)?”将这首七绝与绝句圣手王昌龄、李太白相提并论,更可见其高妙圆熟的艺术成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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