梭椤树与娑罗树
其实,在造访留坝县江口镇梭椤村之前,我与大多数人一样,对于梭椤树和娑罗树这两种发音相同、外形相似、南北相生的古老树种可能都是傻傻分不清的。
庚子年春,第一次到留坝县,是要去看望驻村扶贫的干部。
梭椤村所处的江口镇,从唐代起就是古代的通驿大道,也是巴蜀古栈道文川道的咽喉要地。西江口汛城,现在大家叫梭椤城,扼守褒斜道与文川道要冲,地理位置十分突出。它始建于乾隆年间,城址就位于江口镇北2公里的梭椤村,经历朝修缮完成,设分院留坝把总一员,隶汉凤营,嘉庆六年,设留坝营都司,鼎盛时,旧制额设兵六百名。自清代立城之始,梭椤城下大小战役无数,御白莲教民、平宁陕叛兵,汛城人江宗元家族,一门贤达、德望乡里、从征甘肃、镇守汛城、屡建战功……然硝烟散尽,繁华不再,目前梭椤城(汛城)仅存依山而建的部分城墙遗址与烽火台,似乎还在岁月轮回中凝望着梭椤城下人们的前世今生。
在返回的路上,虽略有困意,但我心中其实还有一个始终未解之惑,那就是我在铜川工作期间,同样造访过的宜君县艾蒿洼村,也有一棵娑罗古树,据说距今有1360余年,娑罗为永生之意,是佛教圣树之一,其种子取自古印度佛国那烂陀寺前的娑罗树,公元648年由大唐高僧玄奘法师西天取经时带回三粒,其中一粒据说玄奘在宫中为皇上治病入药所用,一粒由玄奘手植于其晚年翻译经书所住的玉华寺(宫),1996年玉华娑罗古树遇火仙逝,目前仅存活的一棵就是位于宜君县艾蒿洼村的玄奘亲手植下的娑罗树——只见此树历经千年沧桑,高大挺拔,枝繁叶茂,村民们自发地加以保护,他们用虔诚和敬仰之心供养着它,树身上同样挂满了前来膜拜的信众们祈求平安幸福的红布条。每年秋天,当娑罗树上结满象征吉祥与安康的娑罗籽,圣树至尊、万民敬仰,竞相珍藏娑罗籽,祈福平安,更有外地来客打算用现代克隆基因技术复活娑罗树,似乎看到了巨大的商机。
千年轮回、花开花落,玄奘早已化作祥云,古树依然屹立挺拔,它显然已融进了当地人的骨肉血脉,变成了丝路文化的茎脉,无论时代如何变迁,它见证着艾蒿洼村的前世今生,传承着佛教文化的博大情怀,护佑着这一方水土一方人。娑罗树下的人民就像这古树一样延续着他们的生活,续写着他们的快乐!
梭椤树、娑罗树,同音不同名,同生不同根,它们的外形竟如此相似。然而,以秦岭为界,南方所说的梭椤树和北方所说的娑罗树其实是两种不同的植物。南方为梭椤树,属梧桐科,在我国南方种植甚广,留坝县位于秦岭以南,江口镇梭椤村的这棵古树应为梧桐科。北方为娑罗树,属七叶树科,又名七叶树、摩诃娑罗树,宜君县位于秦岭之北,艾蒿洼村的这棵古树正是玄奘从北方带回的一种特有树种、极为稀少,目前已列入省级古树名目。
看来,同为千年圣树,并非“橘生淮南则为橘,生于淮北则为枳”,而梭椤树与娑罗树虽发音相同却南辕北辙,不可混淆。车在前行,望着车窗外渐渐远去的各种品种不同、贵贱不同、用途不同的树木,我在想,人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无论是土生土长随处可见的梭椤树,还是不远万里历尽艰辛从佛国而来极为罕见的娑罗树,当它们扎根于这方土地,被老百姓滋养着呵护着,千百年来,它们以自己的博大身躯坚守着它们的信念,兑现着它们的承诺,回报着供养它们的人民!
当然,人民也把梭椤树和娑罗树当成了一种精神的象征,它的作用也绝不仅仅是一种看似平凡的植物和木材,它早已融入了当地百姓的血液,成了这个民族不屈性格和不灭信念的化身,百年不衰,千年不朽!
也许,树和人作为一种生命体,都有生死,都有轮回,都有追求,都有信仰,它们似乎都坚信:生命的可贵在于活得精彩、死得安然,即使无人欣赏,也要独自芬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