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芦芙荭小说】最后一课
党老师长着一脸茂密而又漂亮的胡子,这让我们很是羡慕。我们在背过他的时候,就偷偷地用墨汁照着他的样子给自己的脸上也描上胡子,学他上课时的样子。这样的结果可想而知,好多天过去,我们的脖子上都残存着没能清洗掉的墨迹。
上课的时候,他将一盒五颜六色的粉笔摆在讲桌上,就开始在黑版上给我们画画,他在黑版上画了一只我们吃饭的老碗,然后用一种期待的眼神看着我们说,同学们,你们看我画的是什么?
我们齐声说,帽子。
党老师的脸上就露出一副意外却又无可奈何的表情,他将那既像老碗又像帽子的画擦了去,又在上面画了一条黄瓜,这一次,同学们却异口同声地说他画的是一只洗衣服用的棒槌。党老师非常失望,那长满胡子的脸上立时就有汗珠流了下来。
党老师的画的确画得不怎么样,但这对他的威信并没有什么影响,我们依然是那样的喜欢地上他的课。因为他的语文和数学课上的是那么的好。
党老师上数学课画圆时,从来不用圆规,他甚至是将背对着黑板,伸手那么一划拉,一个圆就出现在黑板上了,和圆规画出来几乎没什么两样。还有一点更是让我们惊奇,语文课上,凡是我们不会写的字,只要问他,他几乎连想都不想就说,打开《新华字典》269面,我们将字典翻到那面,那个字果然就在了那里。
新学期开学不久,有一次,党老师正在上课时,突然就晕倒在了讲台上,这让我们很害怕,等把他送到医院时,他已是昏迷不醒了。老师们说,党老师得了绝症,他就这样躺在了医院里。
新给我们派来的老师姓马,这是个很令人讨厌的家伙。他把他的头发从头顶分开,一半梳向左边,一半梳向右边,远远看去,就像是一本摊在头顶上打开了的书本。
这让我们一见到他,就对书本产生了一种莫明其妙的厌恶和恐惧。
他真是一个自傲且性情粗暴的老师,我们和他之间好像隔着一层玻璃,彼此看得见,却永远也无法走近。他除了上课,几乎把所有的精力都放在了怎样对付我们的上面。他总想在我们最混乱的时候出其不意地跑进我们的教室里来,拿住我们的一些把柄。我们知道,他常常爬在教室的后门偷听教室里的动静。有一天,一个同学装作要出去的样子,从里面猛地将门拉开,马老师就像一头牛一样,“轰”地一声滚进了教室,我们故意装出一副吃惊和害怕的样,才将他从地上扶起来。
我们越来越想念我们的党老师。我们盼望着党老师的病能快快地好起来,这样他就会回来给我们上课了。我们就可以摆脱那个令人讨厌的马老师了。
可党老师的病却像我们的思念一样,在一天天加重。学校里已开始传言,说党师母已在家里为党老师准备后事了。
这天中午,我们正在上自习,有同学叫了一声,说党老师回来了,我们抬起头,果然就看到了盼望已久的党老师,他抱着课本走进了我们的教室。他脸上的胡子依旧是那样的漂亮。
像住常一样,他开始给我们上课,他好像从来就没有病过一样,精神是那样的好。当有同学在上课时开了小差,他还是像过去那样,走过来,摸摸那个同学的头,或是拍拍肩,说一句,下次可不能再这样了!
下课的铃声响了,党老师也讲完了他的课,他在我们敬仰的目光中走出了教室。
可是,当我们第二天一早兴奋地到校时,发现学校的气氛有些异样,我们看见党老师的门上摆了许多的花圈。学样的老师都在那里忙进忙出。我们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当我们走近时,才发现那些花圈都是送给党老师的。
党老师死了。
我们说什么也不会相信党老师会死。我们说,就在昨天下午,党老师还给我们上了课的,党老师怎么能死呢?
老师们听了这话,都显出很吃惊的样子来,他们说,怎么可能呢?那个时候,党老师正是生命垂危之时,他怎能回到学样给你们上课?
虽然许多人都不相信,但我们可以肯定地说,那一天下午,党老师是给我们讲了一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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芦芙荭,陕西省镇安县人。先后在《北京文学》《雨花》《山花》《作品》《长江文艺》等刊发表小说散文200多万字。中国作家协会会员,陕西文学院签约作家。出版有小说集《一条叫毛毛的狗》《袅袅升起的炊烟》《扳着指头数到十》等多部。曾获中国小小说金麻雀奖等各种奖三十余次。曾就读上海戏剧学院。《商洛文化》杂志执行主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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