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凤娥 | 我的母亲
曼苓,原名杨凤娥,中学高级教师。热爱文学,喜听音乐,钟爱旗袍。.三尺讲台,是我的职业舞台,一轴书卷,是我的精神家园.
我的母亲
去年寒假,我的48岁生日是在母亲家度过的,端着母亲煨得烂熟的红枣鸡汤,笑着说:“妈,喝完这碗汤,我就是49岁的人了呢,真不想变老!”
“老?!”看看母亲,我自知失言。突然意识到,母亲今年正好69岁,要奔70的老人了。可是,我却从来不曾觉得,我的母亲正在老去!
印象里的母亲,是那个梳着长辫、身体瘦弱的村女。外婆生了七个子女,母亲排行老大。农村多子女家庭里,老大向来辛苦些。偏外婆自生下大舅后,就落下病根:不能沾冷水,不能干农活。自然,绝大部分的家务落在母亲身上:搭着凳子煮年饭,忍着寒冷洗衣服,带着多病的大弟上学。母亲是聪明的,学习很好,也酷爱读书。可是念到三年级,还是被迫辍学了。随着下面小弟小妹的出生,母亲成了家里劳动力:和外公一起插秧、割谷、打猪草、整菜园。外婆有哮喘的毛病,脾气难免大些,母亲做事最多,受到外婆的数落也最多。姐弟七个中,母亲和二姨似乎有音乐的天分,母亲能唱,二姨能演,是村里的文艺积极分子。外婆不喜欢,认为女孩应该呆在家里。所以,在限制母亲演样板戏的机会后,又逼着她放弃当赤脚医生的梦想。母亲十九岁那年,在外婆的认可下,嫁给了我父亲。“那时候,迎接的队伍那么长,看热闹的人那么多,你妈穿一件酒红色的中长大衣,好漂亮呐!”若干年后,老辈的见证者无数次说起。我的父亲当时也许不知道,遇到母亲,真是他前世修来的福分。
印象里的母亲,是那个辛劳、勤俭的当家人。父亲,也出生在大家庭里,家里渐成年的叔、姑们,需要有自己独立的房间,所以分家在所难免。一贫如洗的家,哪有什么可分,不过是个说法而已。自制的土砖、拼凑的檩条,村人相助,搭建了一个两间半的茅草屋,便成了父母的新家,这是我们姐弟新生命诞生的地方。听母亲说,当时我出生才八个月,父亲的血疾虫病已很严重,她只得张罗着把家里安顿好,陪着父亲去荆州住院,二十多天后回来,已欠下一大笔债。挣工分是唯一办法!从小就在地里摸爬滚打的母亲,是村里的插秧、割谷的能手。听老人们说,在十多年漫长时间里,村里许多年轻姑娘都未能超过她。所以集体制时,只要做包工的活,别人都抢着跟母亲一个小组。年终下来,在很多家庭超支的情况下,我们家却能分得红利。几年后,我们家不仅还清旧账,还有了一点节余。母亲看人家喂母猪收入颇高,就学着开始喂母猪。记忆中,在我参加工作之前的近二十年里,我们家一直是喂养母猪的。“别人歇工的时候,你妈小跑着去田间地头打猪草。好苦呢。”当然还记得,昏暗的煤油灯下,母亲无数次切猪草的情形,至今手上留下深深浅浅的刀痕。有时候我们睡了,母亲还要把切碎的猪菜装缸、压紧。屋后满满的几大缸,那是母猪整个冬天的粮食。捡野棉花,也是一件辛苦的活。我们所住的地方十里八村都是水田,捡野棉花须得到附近的村子。贫穷的年代,因为争着有限的资源,常常遭到并不友好的村民驱赶。即便这样,日积月累积攒下来的棉花,进行简单的加工处理,皮棉被母亲的一双巧手,铺做了我们的棉袄、棉裤、棉鞋。外公有弹棉花的手艺,白花花的棉又变成了温软的被絮。我们家木窗下,有一台缝纫机。农闲了,母亲就拆了大门铺在堂屋的正中,那是简易的工作台,母亲就用红红绿绿的画粉,在裁剪的布头上划线,深深浅浅,长长短短,真好看啊。待母亲不备,我们私藏一块、两块,在木头上写了字,玩伴们羡慕极了。那时,母亲窗下踩缝纫机的声音,在我听来,是世上最动听的音乐,让人安定,让人温暖。
印象里的母亲,是那个热爱唱歌,热衷听戏的戏迷。母亲,虽然识字不多,却记性很好。常常跟了广播学唱,那是一个红漆的木盒子,里面装着圆盘状的喇叭,两根不知是铁还是铝的电线插在泥地上,就可以发出声来,好奇着去拽电线,还被电过好几回。1975年,我们搬家到新居民点,落在老屋废弃墙角的广播,母亲硬是把它找了回来,重新架在我们的新土屋。每到中午,大队的广播开响,有时播报通知,有时播放歌曲,经常听的曲目是《刘海砍樵》《刘三姐》。母亲在厨房里边做饭边学唱,广播声音效果时好时坏,发出嘶嘶的响声,母亲便到堂屋站着听,不出两天,也就学会了。那时候,我从学校回来,大老远听到母亲唱歌的声音,心里就想着母亲终于也有开心的时候。耳濡目染,我从小也跟着学唱一些湖南花鼓戏、黄梅戏。《红灯记》《沙家浜》的调子会听,却不曾学会,母亲说:“我演铁梅时,还怀着你呢。”现在想来,我对于音乐的爱好与敏感,源于我母亲的遗传了。
从此觉得,我的母亲应该永远年轻,是永远打不垮的铁娘子。可是……
1994年,一场暴雨毁了我们的家,比1977年那场龙卷风掀开我们茅草屋顶更可怕。近二十年的土砖屋,因风雨侵蚀,年久失修,坍塌了半边。当时弟妹都不在家,父母住在大房间里,没有受伤已是万幸。已为人母的我,手头有一点积蓄,父母又四处筹借些,才勉强建成了青砖瓦房。以为生活从此顺风顺水。可是住进新家的第二年,在市车身厂工作的妹妹出事了,右手四指重度致残。似晴天霹雳,让重振的家笼上阴霾,更加重母亲的歉疚感。母亲因为自己读书少、不识字,最大的愿望是我们姐弟三人走读书的路,跳出农门。我和弟弟都曾经有辍学念头,是母亲强劝强留,终于坚持读完并都考上了学。只有妹妹,当她提出不读书时,母亲没有勉强。妹妹辍学后,小小年纪,就加入打工的行列,先是在荆州,后来去广州。尤记那年春节,妹妹要随三姨去广州了,目送妹妹小小的身影走远。一转身,母亲落下泪来:“我要是也强迫她读书,也许她和你们一样也考上了呢,就不用离开这么远了。”我知道,母亲是没有办法。八十年代中期,我们姐弟仨上学,虽然种着十多亩水田,终究难以开销我们的学费。 妹妹去广州半年后,母亲听得市技校招生的消息,咬牙东挪西借了一笔钱,把妹妹招了回来。得了重新上学机会的妹妹,学习特别刻苦,一年半后毕业。母亲又托人找了车身厂的工作。可是,才不过半年,就出事了。母亲深知妹妹刚烈的性子,又是待字闺中,唯恐妹妹有什么闪失,终日顾看左右,背地里却泪水无干。待妹妹情绪终于稳定,从不肯轻易求人的母亲,为了女儿,上访领导,找部门交涉,终于完成事故的认定、赔偿等。那一年,母亲老了好多!如今妹妹家庭幸福美满,母亲才觉得歉疚感减轻许多。
辛苦大半辈子的母亲,眼见得三个儿女都已成家立业,可享天伦之乐,度过幸福的晚年。可是命运弄人,2011年,我因为医疗事故,躺倒在医院。是母亲又一次来到我的身边,陪着我辗转石首中医院、沙市一医、武汉同济医院,一个多月的时间里,端茶递水,日夜照拂。高烧昏迷的日子里,母亲为我冷敷、按摩,不眠不休。泪眼朦胧中,我一次又一次看到母亲焦灼的目光,憔悴的身影,挺不过来的日子,在母亲的陪伴下,终于熬过来了,是母亲给了我生的勇气!
一生穷苦的母亲,生活总是很节俭,不肯为自己多花钱,却永远记住别人的好。她说:“人不能忘本,不能忘恩。”当年我考学,我弟找工作,母亲都曾求过她的老姐妹们,这些恩情,母亲一生都在还着。离得近的,节日、生日就去拜访,离得远的,不时捎带些农产品、土特产到城里,或他们返乡探亲,母亲必定接请吃饭,也许这个缘故吧,母亲的人缘特别好。
近日,网上听斯琴高娃朗读贾平凹的《母亲》,阴阳相隔的痛楚,让人潸然泪下。欣慰的是,我的母亲还健在,我还是有妈的宝!门前的小桃树红了,那是我三年前种的,年年开花,年年母亲都会打电话告知开花的消息。今年,小弟为母亲买的新手机,派上了用场,母亲在花前拍个照,微信发给我,看着母亲花前的微笑,突然觉得我的母亲从来未老!
趁妈还在,好好爱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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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2月10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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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7年2月20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