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藏纪行(5)
西藏纪行(5)
萨伊拉姆不愧是个好向导!她边走边为我详细介绍大昭寺和八角街的历史和变迁...“八角街”并非以街道的形状定名,而是藏语“八古”的音译,即寺庙周围的意思。相传七世纪中叶,唐朝文成公主亲自择地、设计为尼泊尔赤尊公主修建了大昭寺。由于寺内供有文成公主从唐都长安带去的释迦牟尼全金等身佛像,所以成为藏族人民最崇拜的宗教圣地。七世纪末,大昭寺四周渐渐地延伸出了越来越多的寺庙和房屋,供教徒们歇脚住宿。这就是八角街的原始雏形。
现在的八廓街宽阔平坦,两旁藏式房屋高低不齐,显得格外古朴。街上没有高楼、百货公司、影剧院。然而,当地藏民都格外看重这块净土。每天清晨,人们便不约而同地从四方涌到八角街头,汇聚成一条五彩缤纷的人流。拉萨藏族群众几乎每天都要沿着八角街环绕大昭寺步行三周。这种佛事活动,名叫“绕街”。据说,“绕街”可以使人心灵与佛祖相通,死后灵魂归天。远道来拉萨的香客,也必参加“绕街”活动,许多人还沿着街磕长头。
我注意到:再往里走,八角街变得狭窄拥挤了,街两旁高高的白墙下,搭满了白色帐篷,小商小贩各自兜售自己的货物。吃的、穿的、玩的、礼品、供品、化妆品等五花八门、应有尽有。特别是色泽艳丽的江孜卡垫,做工精致的日喀则金花帽;质地坚硬的加查木碗,晶莹剔透的仁布手镯,都富有民族特色,使人爱不释手。
八角街(八廓街)是古老的,也是繁华的。尽管现在市政建设发展迅速,拉萨新市区日新月异,但人们依然需要布达拉宫,需要八角街。特别是夕阳西斜,大昭寺金顶布满金辉的时候,成千上万的藏民涌向八角街,进行晚间转经活动。许多善男信女在大昭寺门前,五体投地朝拜,在光滑发亮的石地上投下了一道道长长的影子。
我们走进一家珠宝店,想买两串著名的绿松石(也叫孔雀石)项链做纪念。萨伊拉姆走在我前面,对店主人说:“你们是从银川来这里开店的吧?你们是回族人吧?”,只见店里的两夫妻赶紧点头哈腰说:“是,是,欢迎,欢迎!”。我正惊讶他们为什么这样卑谦时,只见萨伊拉姆一反温柔女性的常态,厉声对他们说道:“告诉你们:来我们西藏开店,你们要老实点,你们最能骗人,我就是拉萨人,我们郑先生看得起你的店才进来,你们别耍滑头,快把最好的松石项链拿来,要真货啊,价格要实在合理!别想蒙我们!”。
那两个银川人连连说:“是是,不敢骗你们”。我挑了两串漂亮的绿松石项链,他们报价为每串人民币120元,但在萨伊拉姆的砍价攻势下,店主最后有些不大情愿地按每串人民币80元的价格卖给了我。(这个品质的绿松石项链,现在的价格要几百元一串了)
出门后萨伊拉姆对我说:“看到我刚才的厉害了吧,郑先生?你是不是笑话我了?但我告诉你,对这些银川来这里开店的人不这样训他们根本不行,他们可坏呢,把外地人都骗惨了,明明10几元的东西,他天花乱坠地吹得让你100多元买了还觉得便宜呢,其实他卖给你的都是人工合成的宝石,哪里有真的啊!但咱们今天买的绿松石肯定是真的,因为他们从来不敢骗我们西藏人,否则我们马上把他们赶出西藏去...等会儿咱们去那边西藏人的摊位,多半是康巴人开的,他们不会骗人,最多就是纠缠着让你多买他的东西”。
果真如此,当我们来到一个藏民的摊位上,只见一个面色深褐,一脸皱纹的藏族中年妇女迎上前来,先双手合十用藏语与萨伊拉姆说了几句,接着用带有浓重口音的普通话笑眯眯地对我说:“看看吧,买一个吧,老板,买一个吧,今天还没开张呢”。我挑选了几样手链,项链,确实觉得价格合理。
八廓街看似简单,可当你进入其中,转着转着,就难免转迷糊了,就找不见东南西北了。我就是这样被转丢的。刚才还看见萨伊拉姆在街对面看一个小摊上的木雕,一转眼就不见了,我在原地等了好久也没看到她,看着时间不早了,只好自己随着人流按顺时针方向往前走,边走边看,各种各样的民族工艺品,五花八门的、据说是来自印度和尼泊尔的珠宝饰物;观音菩萨的铜像、瓷像;手持的转经筒;佛珠;作法事的用具;达赖喇嘛的画像...还有,毛主席像...看得人眼花缭乱。
后来得知,西藏人是很崇拜毛主席的,他们认为毛主席不是人而是神。
就这样,我随着人流一直走着,很快,开始出汗了,头晕了,可怎么走也找不到出路,不知该从哪里返回八廓街的广场,接连问了几个人,都听不懂我的普通话,而那一会儿周围几乎看不到什么外地游客。没办法,只好继续走,很快我发现周围的环境似曾相识,好像来过,啊,我明白了,我真的陷入了“森林迷路效应”--把自己迷失在八廓街中。没办法,只能往前走啊!走着走着,又是一圈转回了刚才来过的地点,我不知该怎么办了。
正当我满头大汗,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看见了上午和我们同时入住中央电视台记者站的那母女二人,她们也看见了我,我赶紧和她们打招呼并问该如何出去,没想到她们说也是迷了路,走了两个多小时,转了好几圈都没转出去。大家都笑了,说,一起再随人群走吧。还好,十几分钟后总算转出来了。等我急忙赶到那个二楼的小酒吧时,一个人都没了。我下楼在广场边招了一辆的士,很快就回到了住地。
难眠之夜
气喘嘘嘘地爬上了三楼,没等进房间就喊立中,但没有回应,我心里很急,真怕他出什么事。结果进房间一看,立中还在梦乡之中。我叫醒他,问他是否能出去吃晚饭,立中有气无力地说:“老郑,我不能动啊,出不上气,很难受,还有点恶心,要不你自己去吃饭,给我买包方便面就行”。
而此刻的我,由于没有听“劝告”,刚来拉萨就走了好几个小时,还在大昭寺那里迷了路,现在开始感觉到剧烈的头痛了。我下楼在宾馆小卖部的柜台买了几包方便面,上来用开水泡开,和立中一起吃了,然后就疲惫不堪地倒在床上,似睡非睡地眯糊着,尽力忍受着阵阵袭来、越来越厉害的头痛--那种疼是从未感受过的,从里向外膨胀,扩张,脑袋好像是个被人越吹越大的气球,眼球也憋涨得往外突出,伴随着恶心,越来越疼,想要呕吐...我忍耐着,告诉自己,不到万不得已坚决不吸氧气,因为我听说一旦吸上就很难去掉了,而且,我们房间只给配备了两袋氧气,立中那袋一个下午快吸完了,这还有一整夜要坚持啊,头痛得这样厉害,真不知后半夜会发生什么情况呢。就这么想着,迷糊着,头疼着,恶心着,断断续续睡着了一会儿,但马上又疼醒了。
大约半夜12点半的时候,我头痛得又醒来,上厕所时差一点儿就呕吐出来,硬是忍了回去。刚从厕所出来,就听见立中微弱但很清楚的声音:“老郑,老郑,我不行了,啊呀,好难受啊...我真的不行了,快要死了,帮我想想办法啊,我要死了...真的不行了”。这可把我吓坏了,我的心一紧,不由得打了个冷颤,夜晚的拉萨气温巨降,还真有点冷,仅有的一点儿睡意也被立中突然加重的情况吓没了。
我赶快伏身问利中,是头痛还是有其它感觉,安慰他不要紧张,我去找宾馆服务员想办法。看来立中的情况真的严重了,半张着嘴用力喘着,吸着氧气都没用,脸色腊黄,半睁着眼,无神地看着我。我急步走出房间去找服务员。喊了好几遍,三楼没人值班,又下到二楼,看到服务员正趴在柜台上睡觉,叫醒她后,把立中的情况告诉她,问她该怎么办。
服务员听完很镇静地告诉我:“这种情况天天都有发生,多办是紧张过度,不会有什么大的危险,但你们也别大意了,如果真的太难受,支持不了,就可以拨打120电话,请求急救服务”。啊?我真没想到,在西藏,在拉萨也有120急救服务!因为没人告诉过我们,而且那几年在内陆都很少听说120急救,只有几个大城市才有。这下我悬着的心放下来了,立中有救了啊!
更加令我们吃惊的是,刚打过电话还没5分钟就听见了救护车的警笛声,我以为自己听错了,哪能这么快呀?可事实就是这样,我们生平第一次感受到了120那样快的速度、认真负责的态度、充满温馨的关怀和令人感动的医护服务。
只见一个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医生带着三个年轻的女护士,提着医药箱和轻型担架急步来到我们的房间。立中看到救兵已到,特别是看到那几个漂亮的藏族女护士,顿时来了精神,靠着床背坐了起来。
医生大致询问情况后,很有经验地走到我们房间的窗边,把紧关着的四扇窗户全部打开,对我们说:“你们真的不懂了啊,这么缺氧的地方还敢关窗户?!难怪受不了呢,就是让我住你们的房间也要难受呢!”。我和立中面面相觑,这才知道犯了个大错误。接着,护士们为立中听心脏,量血压,一切正常,给他打了一支止恶心的镇静剂,他马上觉得好多了,居然笑着我说:“老郑,你看人家藏族姑娘,眼睛那么大,睫毛那么长,好漂亮啊!”。
我对立中说:“都什么时候了,还顾上看人家姑娘的眼睫毛,看来还是不难受、头痛的不够厉害...”。医生,护士们那么耐心地和我们聊了十几分钟,告诉我们应该注意些什么。我从中也学到了一些有关缺氧造成高山反应的一些知识,第一次知道了拉萨空气中的氧气含量仅是内陆大陆地区的约66%,也就是说,至少要比平原陆地缺少30%左右的氧气。换句话说,你在平原地区呼吸一口气就行了,而在拉萨就要吸两至三口都不一定能吸到足够的氧气。
急救中心的医护人员要走了,我们要付急救费给他们,可他们坚决不收,我们坚持再三,那位医生说,一定要给就付那支镇静剂的钱吧--5元。立中和我都呆住了,我们不相信现在中国的什么地方还能有如此讲医德、负责任和对病人和蔼可亲的医护人员。立中觉得,他去过那么多国家,这是第一次真正感觉到自己享受到总统级的医护服务啊。
从120医护人员的介绍中我们得知,拉萨的“缺氧高山急症医疗服务机构”是意大利政府派专家和医护人员来投资组建的,几年来,已经培训出一批熟练、合格的藏族医护人员,而更可贵的是,意大利人把他们的医疗技术和道德风尚一起传授给了原本就善良正直的西藏人。
后半夜总算睡着了几个小时。慢慢熬吧,也许过两天能好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