写给母校宁德市民族中学60周年华诞
写给母校宁德市民族中学60周年华诞
作者:李斌
物换星移,光阴荏苒;往事如烟,随风飘散。人生总有一些经历,一段情感,不经意间被岁月沉淀封存,如同埋在地底下的一缸陈年老酒,历久弥香。
近年来,我一直有个想法,写一篇我与老师的文章,给自己留个念想,也与朋友分享,只是由于年代久远,不知从哪儿开始。借着民中母校六十年大庆的契机,唤醒尘封的记忆,几经踌躇,终于动笔。时光随着思绪回转,情景脉络渐渐清晰。学生时代,是我们生命之旅的重要一环,人生路上,有许多老师,陪伴我们走过一段段路程,发生过许多可歌可泣的故事。由于篇幅所限,仅撷之二三,不及其余。我不会用那些“恩师”或“一日为师终生为父”之类煽情词汇,只把他们当长者,当朋友,任凭世事如棋,风云跌宕,仍在心中珍藏着对他们的尊敬和爱戴。
陈越老师曾因编写连环画《张高谦》而名噪一时。在民族中学的教师里,他资历较老,才情学识,自诩甚高,性情耿直,还有点玩世不恭。记得有一年国庆节,学校举办联欢晚会,晚会上有猜灯谜的节目。许多人围在一个灯谜前,议论纷纷,犹豫不决。原来灯谜上写着:“强盗——猜中国名人”,陈越老师上前一把扯下灯谜纸条,还大声嚷着:我猜谜底是林彪,然后跑去领奖台领奖(几颗水果糖)。出谜语的老师说,正确谜底是“劫夫”(著名作曲家李劫夫),你猜作林彪,“绿林彪汉”切合“劫夫”的意思,也可以吧。因为这个谜语,也因为这句“也可以”,出谜的,猜谜的,后来都在文革运动中吃尽了苦头。我回忆往事,若有所悟:当时许多人在灯谜前踌躇不前,并不是他们都无法破解灯谜,而是他们深谙世故心存顾虑。陈越老师心直口快,桀骜不驯,性格使然,才惹下祸端。
陈越老师上课,旁征博引,生动风趣。他说,文章要言之有物,不能“两个黄鹂鸣翠柳——不知所云”,也不能“一行白鹭上青天——不知所往”,如果作文写成那样子,就是“高山滚鼓——不通!不通!”他教语文,最大特点就是“面批”。我把作文交上去,他不评分,只在卷首写了两个大字:面批,一字未改就发下来。然后与他约个时间,到他哪儿去,一字一句地念作文,陈老师在旁翘着二郎腿听着。念着念着,文章不通顺,卡住了,陈老师给个提示要你改,然后再念再改,最后他来个口头总评,让你回去修改誊写一遍,不必上交。这样的面批,在反复朗读和修改过程中,我的作文成绩,不知不觉中有所提高。据说这是给我们几个语文基础好的学生开小灶,为此陈老师要牺牲许多休息时间。
刚开始,我并不适应陈老师的这种教学方法,还心有疑惑:我们的作文,他一字未看,怎么了解我们?他是不是有点偷懒啊。有一次考命题作文,题目是《我的老师》,我按照平常套路,写某某老师,像园丁一样关心爱护我们,像蜡烛一样为教育事业贡献毕生精力等等。作文末尾还写了:老师,我爱您。交卷之前我灵机一动,又在后面添了一行小字:“您爱您的老师吗?”我想试探一下,陈老师会不会仔细阅读我的作文,如果他看见了这句话,又会作何反应。第二天,卷子发下来,除了一如既往的面批二字,卷末用红笔写着:“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那时候,我不知道帕拉图,更不知道这是亚里士多德的名言,只是望文生义,理解为陈老师要我们学会独立思考,不要盲听盲从。后来才明白,这更是陈老师的执着所在。
我记忆中印象最深刻的民中教师,要数雷志榜老师。他个子不高,但讲课声音洪亮,思维敏捷,条理性强。开学第一节课,他的自我介绍就先声夺人:我叫雷志榜,并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写了个二尺见方的“雷”字,又用正楷写了很小的“志榜”二字。然后他说,我教你们的政治课,政治课虽然枯燥乏味,但是很重要,政治涉及到现代社会的方方面面,不管你喜欢不喜欢,都不以人的意志为转移,如影随形,无处不在,他说着用教鞭指了指那个硕大无朋的、视觉冲击力很强的雷字。同学们一下子就记住了并且喜欢上这个雷老师。
有一次,赖忠桂老师给我们上课时,讲到要破除封建迷信,有个同学大胆提问:老师,您相信五行风水吗?赖老师在黑板上写了一首诗:风水先生惯说空,指南指北指西东。世间若有封侯地,何不寻来葬乃翁? 赖老师没有直接回答那位同学的提问,但是他的答案是不言而喻的。虽然不知道这首打油诗的作者是谁,我们这些初入中学校门的懵懂少年,有着强烈的求知欲,大家纷纷摊开本子把它记了下来。我从小受父母的影响,对五行风水鬼神之说,本来不以为然,赖老师抄写的这首诗,更如醍醐灌顶涤荡心灵,在我的脑海里打上深深地烙印。以至于后来,若与别人辩论风水之说的谬误,我的杀手锏就是这首诗,往往把对方驳得哑口无言,我不无得意,还自诩是百分之百的布尔什维克信徒。那时候的我们,个个都是书生意气,锋芒毕露,不知天高地厚,正所谓:初生牛犊不怕虎。
思绪信马由缰,笔触东拉西扯,断断续续之间,我用键盘敲下这些文字,回头细看,觉得很粗鄙,就像从瓜藤摘下半生不熟的瓜果。用它来献给母校的华诞,贻笑大方,心中忐忑,好在我永远是母校只有初二“文凭”的半桶水,况且这是我自己亲手培植的瓜果,不是从别人的瓜架上随便摘来的,情真意切,所以也就释然了。
如今,我们的老师大都作古,少数健在已是耄耋之年。逝者已矣,生者如斯,我们也将渐渐老去。我借用叶帅的两句诗,与大家共勉:老夫喜作黄昏颂,满目青山夕照明。让我们珍藏美好的记忆,秉持昔日的执着,各自珍重,且行且乐,且行且远。
祝母校华诞!愿恩师安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