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滚豆腐万滚鱼
我们的城因雪得名,名白城。传说当年岳飞抗金,经过此地,大雪铺天盖地人饥马乏避无可避之时,巧遇这座白雪覆盖的城,才得以修整,因之名白城。
远在上古时期,白城又称白伯,属东夷。你知道“飞黄腾达”的成语是哪里来的么,就是从白城这里来的。传说白伯曾向黄帝进贡了一匹黄色骏马,三年之后,黄色神骏生出翅膀,得名飞黄。飞黄载着轩辕黄帝飞升上天,就有了“飞黄腾达”这个神话。
又因白城曾属内蒙辖地,它还有一个蒙语名查干浩特。至今出城北行几十华里的团结湖所在区仍名查干浩特。至于名气更大的查干湖,原也为白城所辖。
过去这里有大片的草滩,多泡子,所以有“棒打狍子瓢舀鱼,野鸡飞到饭锅里”。如今城市化和稻田大量开垦,使这里早没了泡子和草场,没了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壮丽景观。也许只在传说和民风习俗中,有一些遗存。在我们这里要是用傻狍子、野鸡说人,都不是什么好词。
说远了,前面都是铺垫,咱们今天主要说美食,说吃。
在吃食上,小城似乎没有什么老字号,白城人和许多东北人一样,也不见得多会吃。但地理和风俗的特殊性也多少体现在衣食住行中的食上。早年的小乐天馅饼、服务楼包子、华鹤包子至今妥妥的还在。因着北方人冬季所需热量多,无论是馅饼还是小笼包,做得都比别处大些,肉也更多些。
曾有一白城人去南方某城工作(为着不引起那个有名的大城市人的反感,我还是不说出城市的名字了),同事下班时拎了两块排骨,热情邀请他:“到我家来吃红烧排骨哟!”他怔了一下,然后实话实说:“我们东北人买排骨,都是一扇儿一扇儿买,你这点儿够谁吃呀?”
华鹤的小笼包当年卖五块多钱一屉时,我和男朋友也是一个月只能吃上两三次,因为月薪才一百多块钱。吃到笼屉里只剩一只包子时,你推我让的,好不相敬如宾。结婚后的十年里,就没再吃过,要供房子地的,吃不起。现在,一天吃三顿华鹤也吃得起了,却吃不出当年的香来了。唉,当年的包子,和当年的他一样好看好用。张小娴说:“美食是天伦之乐,也是男女之欢,爱情不是往往也从餐桌开始吗?我们摆下了这场筵席,有否尽欢?离去时是不是依依不舍憋住热泪微笑回眸?”
如今我们更多的在自家的餐桌上抢吃一盘黄瓜丝炒土豆丝儿,这个是双兴食府邓老板的发明,自名为瞎炒。可惜双兴不知何处去,瞎炒依旧上餐桌。
某年我去西安,学生铭阳和大豆送我上车,请他们在华鹤吃包子,点了我最爱吃的西葫芦鸡蛋馅的,还有萝卜丝馅的和肉馅的,面是发面的,极松软。吃不完的给阳仔打包带回去。我到车上,他发短信息给我:“老师,包子真好吃......”终日由难吃学校毕业的食堂大师傅统治的胃,得着这么几个包子就感激不已了。
天穆村门钉肉饼
清真饭店天穆村的门钉肉饼是一绝。每只饼只有城门的门钉大小,故名门钉。饼皮软而肉滑嫩,和面拌馅,都有独家秘笈。
小乐天也是清真馅饼部,专售牛羊肉馅的。并不是这小城回民更多些,实在因为过去畜牧业发达,牛羊肉多。早上五点钟,又高又壮的王嫂就上班了。她要和出至少两袋子的面来,早早把那面饧着。馅饼从前是一元一个,皮儿馅大肉多,一般人吃上两张的也就饱了。
但是有人因为特别爱小乐天的味道,也真能吃。大海子单位中午没有食堂时,同事让大家报数,说是去小乐天订馅饼。大海子就报十张。然而有一天说是AA制,大海子才说四张,一时传为笑谈,不过他也真能吃得下。
餐谋家水果烤饼
小乐天是到了下午两点钟之前就关店的。一到了一点半钟,甭管店里还有多少客人,都要开始洒扫。盘子哗啦啦收走,呯呯呯把木凳子都翻到桌上去,从前没有塑料打包袋儿,要打包么,盘子押金一元一个。
现在据说小乐天的馅饼涨到七八块钱一张了,也难怪,从前牛肉才两三块钱一斤,现在三十多块钱一斤了。现在草场退化,牛羊饲料不够吃,放牧要走出很远,中午还要把牛羊赶回家,因为连泡子也没有,没有饮水,饲养成本也高多了。
本地盛产草原红牛,为中德混血,公牛来时都是乘飞机,每日营养餐内还有鸡蛋,肉质格外鲜美。我从小在牛场边长大,去牛场都要过消毒粉池。牛场引进的牛比一般的牛要大上至少两倍,看上去皆是庞然大物。淘汰的牛就杀掉,可惜我们家早年不吃牛羊肉,分了肉就送朋友。以至后来过年过节朋友早早来家等着,我父母都不好意思告诉人家我们开始吃牛羊肉了。
本地肥牛火锅店也相对多些。但菜牌上写了什么上岛、神户、招牌、相间、生食、澳洲肥牛等,本地曾大量出口牛肉,鬼才相信那牛肉果真经严格检验并刚从澳大利亚牧场空运而来。
生食是将牛身上最嫩的肉切得薄如蝉翼,置冰块上,配以佐料直接生食。过去我不敢吃,有一次在大家的鼓励下冒险吃了一片,佐料辛辣爽口,牛肉鲜嫩细滑,果然生鲜之极。
肥牛火锅此地简称肥牛,著名的澳洲肥牛(这名字起得真大气)、鼎红肥牛、天力肥牛、福成肥牛、同亨肥牛......还真多。有一次一朋友宴请,说去亨通肥牛,没把大家笑抽,这名字起得不好记。
鼎红有三家会馆,生食、现烤蛋挞、虾滑很有名气。他们的大蒸饺格外好吃,据说本来是把边角余料碎成馅给员工吃的工作餐,被顾客遇见非要点,端上来一尝果然别有风味,以后老板就把它做了主食,想来他们的员工伙食标准也随之下降了。
有一次去火车站那边最老的一家鼎红,发现虽是连锁,却有天渊之别。另两家乃二八年华,这一家却是半老徐娘,觉着他们的菜也格外的不新鲜一些,所以说吃环境也有一定道理。这些店的厅堂里又都以巨大鱼缸养着观赏鱼,那些红的白的大鱼在水中游走,是怡心悦目大气派。
七姐妹在团结湖边吃过极鲜美的鱼(苏打水、小凡鸟、小贲、乐途、细雨和风、木兰、小小张)
冬天火锅在此地比较盛行,虽然也有在夏天开着冷气吃的,但在严寒的冬季尤其是雪天吃火锅真是又热乎又近乎,不一时身上每个毛孔也透着暖,热气蒸腾中,宾主尽欢。
去火锅店外套里面一定要穿得少,短袖也无妨,因为火锅一上来极热。肥牛一般是各人一只小电磁锅,自己可调火。有一次在福成肥牛,苏打水请了玲子来。这一晚上玲子也没吃成几口,因为她自己手边的电磁炉开关是玲子的,她看自己的锅老开,就拼命地关。
市民广场边儿上有一家草原小肥羊,底料麻辣品级够高。可惜后来换成了野山菌火锅,不几日,又换成了晋小二刀削面。牌匾上的晋字写得龙飞凤舞,我一直以为是个香字。第一次去就吃出了头发和钢丝刷上的钢丝,从此经过都是远远绕行。一个店的脸面和人一样,有时也说明一些问题。
也有老式炭火锅,城基花园胡同里有一家乌拉满都酸菜锅,老式的木桌木椅木楼梯,老式的炭火锅,有烟道通向室外,酸菜白肉粉条,极老式正宗。如果再有肩搭白毛巾的店小二迎客就更有复古调调了。
另有一家小笨鸡酸菜锅,我去了只吃一点鸡。朋友总说我不像北方人,到这里也不能不承认一二。东北人不爱吃辣,在吃上,我是东北的叛徒。
过去最爱去川王府,去了点鸳鸯锅,再要一碗红油放到辣锅这边,真是无辣不欢。去的次数多,积分好几千,兑换了不少礼品。他们家的麻圆特别正宗,趁热儿吃,正好解辣。另有一家酸菜鱼锅倒非常合我口味,极麻极辣,鱼肉嫩滑,大约是川地吃法。
说到鱼,下属的月亮泡、向海、哈尔淖等地都产鱼,因此在我们这里能吃到有特别风味的鱼。煎岛子鱼,别处就没见过。一尺来长的鱼煎得两面金黄,肉质细嫩,是酌酒佳品。团结湖有一种寸把长的小鱼,只在春天能见到。
最具风味的是铁锅炖鱼。人来了,围坐在灶台边,大铁锅底坐上铁帘子,然后将本地产的鲜活的鲶鱼、鲫鱼、嘎鱼、胖头、草根鱼等下进去,佐料并不特别,无非豆瓣酱、大葱、姜等。炖开锅了下粉条、白菜、豆腐、土豆、茄子,锅边贴玉米面饼子或覆以帘子蒸上花卷,面食得了鱼的香气更加鲜香可口。灶坑就在脚边,一直往里添加木头拌子,所谓“千滚豆腐万滚鱼”,火一直不停,热乎乎地吃着,鱼肉鲜美,不腻人,也绝无发胖危险。
火不同,味道也不同。东北大米再好吃,今天的电饭煲焖出来的米饭哪能和过去的柴火大铁锅捞饭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