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经》并非解释《黄帝内经》之疑难者!

金栋按:传统观点认为,《难经》一书本于《黄帝内经》,是秦越人“采摘(《内经》)英华,抄撮精要”,为阐释《内经》微言奥旨而作,为解释《内经》中之疑难者而作。如

滑寿《难经本义·自序》说:“盖本黄帝《素问》《灵枢》之旨,设为问答,以释疑义。”

王九思《难经集注·杨玄操序》说:“《黄帝八十一难经》者,斯乃勃海秦越人之所作也……按黄帝有《内经》二帙,帙各九卷,而其义幽赜,殆难究览。越人乃采摘英华,抄撮精要,二部经内凡八十一章,勒成卷轴,伸演其道,探微索隐,传示后昆,名为《八十一难》。以其理趣深远,非猝易了故也,既弘畅圣言,故首称黄帝。斯乃医经之心髓,救疾之枢机。”

徐灵胎《难经经释·叙》说:“《难经》,非经也。以《灵》《素》之微言奥旨引端未发者,设为问答之语,俾畅厥义也。古人书篇名义,非可苟称,'难’者辩论之谓,天下岂有以'难’名为'经’者,故知《难经》非经也……惟《难经》则悉本《内经》之语,而敷畅其义,圣学之传,惟此为得其宗。然窃有疑焉,其说有即以经文为释者,有悖经文而为释者,有颠倒经文以为释者。”

南京中医学院《难经校释·前言》说:“《难经》是我国古代医学著作之一……全书以阐明《内经》的要旨为主,用问答的体裁,辑为八十一难。”

凌耀星《难经校注》说:“全书以阐明《内经》等古医经的要旨为主,用问答的体裁,设为八十一难。”

以上所论欠妥。何也?诚如《难经经释·叙》说:“然窃有疑焉,其说有即以经文为释者,有悖经文而为释者,有颠倒经文以为释者。”虽有此说,但并未指出其所以然。另外,纵观《难经》全书统计,亦并非“探讨了81个重要的医学问题”。

时贤丁元力撰写“《难经》并非解答今本《内经》疑义之作”一文,发表于《中医文献杂志》2010年第3期。该文有理有据,从多方面指出《难经》并非解释《内经》中之疑难问题而作,并道出了目下仍有人对《难经》一书的错误认识。因篇幅较长,不再转引,感兴趣者可读原文。

下面就《难经·一难》的具体内容,来说明《难经》既非阐释《内经》微言奥旨而作,亦非解释《内经》中之疑难者而作。

《一难》说“独取寸口,以决五藏六府死生吉凶之法,何谓也?”经文自己回答了这个问题,即“然: 寸口者,脉之大要会,手太阴之动脉也……寸口者,五藏六府之所终始”。

由上观之,《一难》“独取寸口”之诊法,既无“《经》言”字样,亦未发现有解释《内经》之意,怎么会是为了阐释《内经》微言奥旨而作呢?又怎么会是为了解释《内经》中的疑难问题而作呢?但滑寿却说:“盖本黄帝《素问》《灵枢》之旨,设为问答,以释疑义。”那么,看看《难经本义》对上述经文是如何“以释疑义”者。

《难经本义》说:“手太阴又为百脉流注朝会之始也。《五藏别论》:'帝曰:气口何以独为五藏主?岐伯曰:胃者,水谷之海,六府之大源也。五味入口藏于胃,以养五藏气,而变见于气口也。’《灵枢》第一篇云:'脉会太渊。’《玉版论》云:'行奇恒之法,以太阴始。’注谓先以气口太阴之脉,定四时之正气,然后度量奇恒之气也。《经脉别论》云:'肺朝百脉。’又云:'气口成寸,以决死生。’合数论而观之,信知寸口当手太阴之部,而为脉之大会明矣。此越人立问之意,所以独取夫寸口,而后世宗之,为不易之法。”

滑寿的解释,哪里是为了阐释《内经》微言奥旨而作?哪里是为了解释《内经》中的疑难问题而作?相反,《难经本义》例举的《内经》多处经文,分明是以《内经》经文解释《难经》“独取寸口”之义,是《本义》依据《内经》经文阐释《一难》微言奥旨而作!以释《难经》之“疑义”而作!这不是本末倒置吗?!所以,徐大椿《难经经释》说:“首发一难,即与《灵》《素》两经不合……独取寸口者,越人之学也。”

“独取寸口”,《难经》首创,而注家又多以《内经》理论阐释解说《一难》“独取寸口”,那么,试问——到底是谁为谁阐释“微言奥旨”“敷畅其义”?到底是谁为谁解释疑难者呢?

《难经》是扁鹊学派的医学著作,托名秦越人,为什么又有《黄帝八十一难经》之称托名“黄帝”呢?注家以为《难经》乃阐发《黄帝内经》微言奥旨之作,如上述《难经集注·杨玄操序》等。实际上托名黄帝,因黄帝是传说中的医学创始者,为了取重于当时而能使其学说、学术得以流传。如《淮南子·修务训》说:“世俗之人,多尊古而贱今,故为道者必托之神农、黄帝而后能入说。”扁鹊虽是名医,甚至有“神医”之称,但其名字仍然无法与黄帝并称、匹敌,故在《八十一难经》之前冠以“黄帝”,如《史记·仓公传》所载“《黄帝扁鹊之脉书》”,则为《扁鹊之脉书》。

要之,《难经》既非为了阐释《内经》微言奥旨而作,亦非为了解释《内经》中之疑难问题而作,它是东汉时期扁鹊学派的医籍,目前是中医四部经典著作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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