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爱国肉‖522小窝@李明君
吃爱国肉
现在去超市,看到猪肉的专柜上可谓应有尽有。为了吸引和方便顾客,商家硬是把大片的猪肉切成了五花肉、精肉、里脊肉、臀肩肉等等,相中哪块取哪块,只要你付钱,猪肉就归你。
这是社会和经济发展的一个例证,是人们生活改善的窗口。看到这些,我常常想起小时候“吃爱国肉”的情景。
记得那是文革的后期,人们的生活水平普遍不高,吃一回猪肉也是过年过节才有的事情。那时,家家户户都养猪,人们可以把吃不了的剩饭,加上地瓜秧面、豆饼之类的和在一起,一两年就可喂一头成猪,对于普通人家来说,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收入。当然,这个速度并不快,现在四、五个月猪就可以出栏,但大家普遍反映现在的猪肉不如原来的香,于是又三五结群地跑到乡下去寻找“笨猪”,也就是农家自己饲养的猪。即使如此,谁也不能保证那头猪就是纯粮食喂出来的,或许喂过“瘦肉精”哩。
那个时候是不会有“激素”或“瘦肉精”之类的饲料喂出来的猪,吃起来大可放心,问题是一般人家是买不起肉的。正是人们的需求量小,导致农民饲养的成猪无处销售,一时间竟成了一个社会问题。计划经济也有计划经济的好处,既然猪肉的销售出了问题,国家就得实行调控,于是一道命令发布下来:“以生产小队为单位杀猪,每家每户都吃爱国肉。”
我们的生产小队有200多口人,杀猪场就设在生产小队原来的养猪场里。一、二十个男劳力在场里忙前忙后,我们这一帮小孩就站在
周围观看。在养猪场的东北角里支起了一口大锅,锅下架起的劈柴冒出火苗从锅下呼呼地蹿出来,锅内的热水翻着白花发出浓浓的蒸汽。
不一会,几个人拉着地排车进了杀猪场,车上的猪拼命地折腾着,发出嗷嗷的怪叫,估计它已预知到自己末日的来临。几个人走过去将猪架到台上,此时猪的四支腿已被捆了起来,大家又将它的嘴也捆了起来,可怜的猪的叫声就显得沉闷了许多。
杀猪的是个四、五十岁的男人,平时打扮得十分不利索,喜欢赶马车,大家给他起了个外号叫“马车”,不过我没敢喊过他的外号,一直尊称他大爷。此时,大爷拿着一把亮晃晃的杀猪专用刀,慢慢地走过猪,那猪感觉不妙,更是使劲地挣扎。大爷搬过猪头,用腿死死地顶住,将刀子顺首脖子一直捅了进去。猪血沿着刀子喷射出来,有人赶紧将盆子靠上去接住。大爷怕捅得浅,杀不死,硬是把整把刀全送进猪的肚子里,并且胳膊都进去了不少,他的胳膊也被猪血染红了。那猪开始大力地挣扎,渐渐地力起越来越小,最后血不流了,猪便没有了气息。
几个人赶紧抬着猪放进盛满热水的锅里,水不断地溢了出来,然后左右晃动,尽量使整头猪身上都被水浸过。大爷在一旁看着,说:“行了,行了,抬出来吧。”
大伙把猪从热水里捞出来,放在刚才杀猪的台上。大爷用刀在猪右后腿上刮了个口子,揭开一层皮,接着用一根长长的钢筋捅了进去,并且不断地在猪的肚子里来回搅动。许久,大爷把钢筋一扔,抓住猪腿,把嘴对准刚才腿上那个口子便吹了起来。随着大爷不断地吹气,
那猪的肚子便神奇地鼓起来。不久,猪的四条腿如同支起来一般,如果这时猪能站起来,肯定只能肚子落地。
几个人拿着特制的“刮子”在猪的身上开始刮,刮头的刮头,刮腿的刮腿,随着“咯咯”的响声,黑猪毛源源不断地被抛到地上。硬是把一头黑猪变也了“浪里白条”。
大爷用刀子将猪肚子划开,于是肠、心、肝、肺等等全部展现在大家面前,我们围在旁边,好奇地看着从肚里拉出的这些东西放进盆里。负责清洗的人把白色的肠子,黑红的猪肝,统统地端到水坑前面去翻洗。看着那白花花的肠子被翻过来,黑乎乎的猪大便被扔进水坑里,就有一种恶心自然不自然地袭来。忽然,那个清洗的人喊起来:“给你们个玩意。”原来他将猪膀胱拽了出来,小孩子听后都去抢,最先抢到的那个也不顾是不是卫生,用嘴对着膀胱口吹起来,很快那猪膀胱就有暖水瓶那么大了,用麻线系上口,挂在小杆上,一帮小孩如获至宝,举着一路跑遍大半个村子。
猪被掏空,用水洗净,切掉着猪头,一分为二,用铁钩挂在架子上,这时仍可以看到那猪肉在不停地颤抖,感觉身上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有了一种恐怖的感觉。
几头猪全被杀完,称重计算人均应分得的数量,大爷拿着刀子站在猪内前面,会计打着算盘喊数。会计手里有个花名册,我不知道是按什么排下来的,但每次生产小队分东西都是按这个顺序来的。猪肉不贵,每斤是七毛钱,一手提肉,一手交钱。由于物质生活较为贫乏,其实大家都想吃肉,但是一提到钱,还是有人缩回了手。小队长着急
地说:“这回吃的是爱国肉,上级号召的,每人都得吃,不然的话咱们再养猪也没用了。大队里说了,只要不吃爱国肉的,要罚麦子。”不管你有钱没钱,肉是必须要买的。于是,一块块的猪肉被分了出去。晚上时分,家家户户猪内飘香,整个村庄被这种久违的香气浸泡着,那一天,就有一种过年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