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角《寻找》
寻找
难得度过了清闲快活的假期。唉,又要开始忙碌的生活了。哦,对了我是一名耳科医生,但可不是什么黑诊所的黑心医生。
正翘着二郎腿摆弄着桌上的“小肉球”—一颗生活滋润、肥肥嫩嫩的仙人球。“嘎吱”——推门而入的是一位中年妇女,身后拖拉着一个满脸愁云的小男孩,七八岁的模样,很清秀。
小男孩嘟着嘴,满脸不情愿,脚步也似灌了铅,慢吞吞地挪动着,却又在离我办公桌不远处站住了。那位女士转过身去瞪了一眼,男孩急忙在视线收回时坐到了与我相对的椅子上。
中年妇女满脸堆笑,介绍了自己与男孩。我该称之为秦女士,至于男孩嘛,是她的儿子。
秦女士向我简单地描述了男孩的状况,大概就是听力下降,已经没有办法和他人好好交流玩耍了,同他说话声音需要足够响亮。
“现在左邻右舍都以为我天天在打骂孩子,有时候喊他太大声又会影响到他人,孩子他也没有办法好好上学了……之前带他到过几家医院,可是都没发现什么问题,怎么...怎么可能这么无缘无故呢。”秦女士变得急躁,看得出她现在的心情也是一团乱麻,她时不时望望一脸茫然与愁苦的男孩,手不停移动,不知道该放在那儿。
我示意男孩坐在椅子上。
看得出来,男孩很紧张双手不停摆动,像是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位置摆放,呼吸也不协调,他的眼神里流露出的是不可名状的…恐惧?!难得我长得很可怕?
我准备好空白病例,准备记录他的情况。
“小朋友,今年多大了。”我用温和的语气问。
无动于衷。
“小朋友,今、年、多、大、了。”我提高了声调。
依旧没有动静。男孩欲言又止,最后低下头,摆弄着手指。
最后我不得不用包租婆一样的嗓门问他,真是吃力。
他终于说话了,支支吾吾。
花了好一会儿终于弄明白,男孩说,他是一点一点听不清的。他还是很害怕。周围的声音像是被一头怪兽囫囵吞下,被恐惧包围的感觉,连大人也会战栗吧,何况是对于这么一个小男孩。
这么小的孩子,真是可惜。
我帮他做了耳部全面检查。我仔仔细细,认认真真地对每一个小细节进行检查。 检查结果出来后,却令我大吃一惊,报告显示没有什么问题,耳内一切结构都很健康。我又对他耳朵拍了片子,也看不出有什么异物堵住耳道。这就奇怪了。
看着我拧在一起的眉毛,男孩终于控制不住嚎啕大哭。“哭什么,怎么那么没用,整天就知道哭,我们这是在检查!”那位中年妇女尖锐的声音冲击着我的鼓膜。
等男孩收住眼泪,我用刚刚交谈时的音量问男孩。
“平时有没有感觉耳朵里有什么难受的东西。”
男孩没有回答。
我只好扯开嗓子问他。路过诊室的其他患者们都投来鄙夷的目光。我急忙转过脸去。
男孩点点头。
这孩子,听力似乎又下降了。
我有点手足无措。这样的情况还真是从来没遇到过。眼前的女人也不是省事的主,她的眼神就像一把利刃,就这么看这么,直勾勾地戳到我的心里。越想越糟糕,我只好倚在窗户旁,故作深沉思考的样子。可是...真的每一分每一秒都很煎熬啊。多耽搁一秒,小男孩可能会多失去一分的希望。我走到书架旁,找出曾经被我翻来覆去的相关资料,揪着每个字看,找不到可以解释的理论。连我看到的希望都慢慢变小。
又想到秦女士的暴脾气,小男孩肯定常常挨骂。那么……
“这位女士,你可不可以凶您的孩子几句?”我恢复我的温和语气。这个想法,连我自己都感到震惊和不妥。
“我说你会不会看病啊!我带我的孩子来不是供你消遣的,你该不会只是来凑个数的庸医吧!”中年妇女丝毫不客气。
紧张的气味向整个就诊室蔓延。
我连忙打住她即将发表的长篇大论,“前面的检查你也看见了,要想对病因探究寻底,请你配合我。”说这话时,我心里也是没底。
虽不情愿或许是担心男孩的病情,犹豫,又用怀疑的目光当量了我许久,秦女士还是大声呵斥了男孩几句。男孩一脸无辜地望着我,不明白什么原因又使她的妈妈大发雷霆,开始轻轻地啜泣。
好了,这下,男孩是彻底听不见了。
我也大概明白,男孩听力问题恰好是因为这位脾气暴躁的女士造成的。那些不干净的词语,那些尖锐的骂声,堵住了男孩的耳朵,可谁会注意到呢,所以这些无形的东西一点点累积,终于完完全全赌住了男孩耳朵,这也是为什么报告、片子都发现不了问题的原因了。
我将我的结论告诉了这位女士,并叮嘱她是时候改改她的脾气,虽然实在不靠谱,但是万幸的是,她并没有像我预期的那样恼羞成怒,也没有因为这奇怪的结论而抛给我一堆讽刺的语句。她坐在椅子上,脸上带着惊讶、不安、或者还有一些愧疚、自责。她望着满脸缀满泪花的男孩,勉强挤出了一个笑容。
看见秦女士拉着小男孩的手走出诊室,我终于松了口气, 找到了正确的结论,找到了秦女士丢失的爱,也找到了男孩丢失的勇气,相信秦女士对男孩的“唠唠叨叨”从今天开始会越来越少,男孩眼里那一团沉重的忧郁也会雾散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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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角
高中在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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