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浩《张老五》
张老五
张老五死了。死的平常,无人关心。
张老五是住在村里最西边的,紧挨五米宽的土路。左半边墙倒下的土坯却已占了三米。房子像是受了八国联军的侵略一样,墙不是墙,梁不是梁。
漏雨?倒是晚上看星星基本没有什么障碍。
张老五腿是瘸的,左眼是混浊的,脸上像是抹了酱油一样,连沟壑里都泛着黑光。手里常年握着一把短锄头。倒是衬着了他那一副凶猛相,可欺负他的都是油头粉面的大好青年。
“老五,锄头磨利着哩?”
“当然利着哩”
“那用你的脑袋试一次?”
张老五这时就会做凶猛装,企图吓一吓对他出言不逊的年轻人。可惊吓是没有的,笑声让他的凶猛成了滑稽。闷气只好由心口走向瘸腿,愤愤的踩向该死的土地。憋着脸逃离现场。
张老五的丧礼是从简的。说是从简,但也是繁琐的。张老五无儿无女,属于低保户。是有救济款的。丧礼由村长主持,能人便开始显出来了。
“我认识做棺材的,我去找”
“我带上几个人去挖坑”
“我去请乐手”
“镇上做纸扎的是我大舅,我去问问,能便宜哩”
“我去给他亲戚报个丧”
张老五没有儿女,外甥侄子是有的,钱也是镇上播的,帮忙的都有好处,算是应得。也是规矩。
几个时辰之后,哭声就有了,乐声也开始配起来了。姓张的占了村子五分之四的人口,是大户。
来吊孝的,凑热闹的。
“你看,这三层小楼房多漂亮”
“对哩,你看这小车,还是奔驰。老五享福了。”
“还有空调,老五比我都会享受”
伴着大笑,这些价值不菲的东西全部都进了火盆。成了那一簇火苗的壮烈牺牲品。烟呛的人不停的揉眼睛,倒也应了景。
按理,丧事过完了,主家是要请大家吃顿饭再走的。可老五没了,大家帮忙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箱底的三千块钱。是老五今年四亩地的收成。
村长也就发话了。
“老五没了,这钱给谁都不合适,大家今天也辛苦了,不如就拿这钱大家吃个饭。逢年过节大家给坟上烧点钱就行了。”
“对哩,对哩”
“村长就是公平,好哩。”
晚饭吃的很丰盛。嘴上有油,脸上有笑。墙角那条舔着舌头的狗却苦着脸。它在苦恼今天老五没有给它仍一个馒头,就像老五活着的时候没人给他仍一个馒头一样。
红色的帘子半遮着垂的很低的灯泡,我看见他们一口一口吃着红的吃食。想起了鲁迅先生的话。
“带血的馒头”
五米的乡路依然只有两米,每逢有外乡的车经过看到这一堆土坯时,骂上一句“他妈的”我们才们想起来有张老五这个人。
我不清楚他的坟有没有人去烧纸。只是远处一看,本来就是小小的一堆快要被踩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