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明君《黑白面条》

黑白面条

在我的记忆中，永远抹不去小时候喝过的黑白面条。其实，那并不是多么新鲜的美食，而是由于家庭贫寒喝不上白面面条的印记。但是，我却从那件小事中悟出了什么是孝，应该怎么样去尽孝。

父亲兄弟四人，都是分家另过。爷爷去逝得早，奶奶守寡多年，年纪大了，自己生活不太方便，经过商量，决定让奶奶到我们四家轮流吃饭，每家十天。那时的生活条件确实不太好，地瓜面窝头的日子算是再正常不过了。每逢奶奶到我家吃饭，母亲总是想法挤时间撵几次面条，算是改善一下生活。但是时间可以挤，白面却挤不来。我家在山区，基本是靠天吃饭，即使风调雨顺，山地里也产不出多少小麦，更别说遇到旱灾、虫灾之类的日子了。磨出的白面盛在一个小缸里，那个缸盖极少打开。奶奶到我家吃饭的时候，母亲总是很小心地用面瓢盛出白面放在面盆里，有时感觉盛多了，还要再放回去一些。母亲一手端舀撒水一手和面，面粉在她的揉搓下很快变成面团，然而那面团小得可怜，因为那不是全家人的饭食。

母亲对我说：“你奶奶年纪大了，以前就没享过什么福，让她喝白面面条。咱家全指望你爹出力，你也别和他争面条。”白面面条撵出来，只有奶奶和父亲两个人的。母亲接着再和第二块面，那就是地瓜面的了。地瓜面的粘合性小，母亲切出的面条显然要比白面条粗了许多。

锅里烧开水，母亲先将白面条放进去，煮熟以后盛进碗里，让我端进堂屋的八仙桌上，奶奶和父亲分别坐在椅子上。奶奶总是想分给我一些白面条，父亲会表现得有些不耐烦地说：“让你吃你就吃，你管他做什么？”于是奶奶就不再说什么。

母亲接着下黑面条，由于刚刚下过白面条，盛饭时捞得不干净，所以这一锅下出来的面条就成了黑白相间的面条了，也就是我说的“黑白面条”。

尽管我没吃上白面条，但父母的做法让我懂得了什么是孝，如何尽孝。所以在我幼小的心灵里，知道应该孝敬老人。当然，这仅仅是一个生活的细节问题，诸如此类的事情还有很多。比如奶奶喜欢喝酒，家里来客时，父亲总忘不了也给奶奶摆上一个酒杯。奶奶喝酒有个习惯，喝第一杯酒的时候总是先往地上倒一点，算是敬天敬地。父亲会说奶奶：“你不要往地上倒酒，现在买酒都不容易。”奶奶并不反对，以后很少再往地上倒酒了。其实父亲是想，既然奶奶愿意喝酒，我们为什么要浪费呢？父亲善意的提醒，让奶奶改变了多年形成的传统习惯。

每逢过仲秋节，父亲总是偷偷地去供销社买上一斤月饼留给奶奶，而我们只能吃自己烙的月饼，自己烙的月饼显然比不上买来的月饼。夏天的时候，父亲会买上几个甜瓜，也让奶奶感觉到季节转换的幸福。

现在的生活条件与过去的生活条件不能相提并论，黑白面条的事情也一去不复返了，但这种精神却永远留在了我的内心深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