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木《金苹果的祝福》

金苹果的祝福

桂花又一年, 彼岸有光,细细密密蛊惑人心,就像当忘不忘的触遇。那一日,林第一次牵着雨的手走过青石板铺设的玉山路,她闭上眼,看不到远方,只有细密的呼吸,栀子的花香,紧裹的双手,若爬山虎缠绕的藤蔓,紧闭的炯子第一次噙再的风情恣意。

隔着飘渺的叹息,如今, 二十多岁的摄影师,眉眼很淡,眸子也带着淡淡的忧伤。多年后重遇,林给雨的感觉,很震撼,这种颓废憔悴不应该属于他,那个十七岁的少年永远是意气风发的,像一颗星。

林穿着白衬衫,和雨并排走着。嗓音淡淡,讲述着,自己在美国的花园,白玫瑰前,种了一棵郁郁葱葱的一棵狗尾巴草,每次回来,都可以看着一根根摇摆的小尾巴,热情的很。

“就像小黄一样?”

“对,点头哈腰,颜色也像,不过没有小黄黏人。”

多年不见,云淡风轻的交流,或是怯懦了,或是陌生了,更多的怕是早已放弃了吧,雨没有泼辣任性,嘟嘴皱眉。林也陌生得很,唯一没改变的,怕就是这清朗的嗓音了。熟悉而陌生的声音提着小黄,雨的心底吹起一阵风,尘埃中的往事,开始翻腾。

......

那年秋天风刮的很厉害,重重叠叠覆盖着,逡巡在天际,如海神波赛东发怒时掀起的海浪般猛烈。雨捧着一堆书,红色的运动鞋跨的很大,让人感觉火急火燎的,逆风正在她耳边呼啸,不过似乎有呜呜的呻吟声钻进来,她探着脖子往落叶堆里看,一堆黄叶蠕动着,居然有只黄色的小奶狗匍匐在那,黑溜溜的眼睛湿湿的,像晕开的云朵,纯白的,干净的。

它非常小,走得摇摇晃晃。雨抚摸它毛茸茸的小脑袋时,它又先用头拱了拱雨的手,然后粉红色温暖湿滑的舌头探出,柔柔的舔着雨的手心。雨是个相信缘分的人,这类似于一个仪式他们互相认可着对方,认可着这一段缘分。

就这样,雨把小狗带了回去,就叫小黄,很平常,类似于一些父母喜欢给小孩取狗蛋这类小字一样,带着祝福。

可爱的小黄,慵懒的小黄, 探头探脑的小黄啊,雨趴在桌上写作业时,它会抖着小腿在四周打转,会呜咽着卖萌吸引那位正在努力学习天天向上的好少女,如果这招吃不开,就要叼着裤脚往门口拽了。

而认识林则是个晴天霹雳,公园里散步的小黄居然投身美少年的怀抱,普通的运动体恤,深蓝牛仔裤,竟然让他穿出了阳光的味道,英朗的五官,勾起的笑弧,是诱人的,惊艳了时光的青春容颜就是这样的吧,当时雨有片刻的晃神,不过基于那揉搓小黄毛发的白皙手指,还有小黄那人性化的点头哈腰,这小色狗,雨怒目而视,表示自己立场坚定。

原来小黄不是雨一心以为的流浪狗,它是有主的 ,这下好了前任遇到现任,而且面前这两货,明显余情未了,旧情复燃,那个天雷勾地火啊 ,两人大战三百回合。

籽粒饱满的向日葵,恣意傲慢的太阳,见证着他们捶胸顿足,口若悬河的斗争。

不过在小黄眼中他们可能他们醉酒微醺,正在互相热情谈天说地,实为相见恨晚。

如在武侠的角度粉饰一番,怕是只剩满满的刀光剑影。

雨是持剑的女侠客,勾起一朵剑花――想小黄弱质芊芊,生年不满百,就已经在草堆摸爬滚打,历风雨飘摇,此诚不可恕,这么不负责的主人丢了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绝对不允许你带走小黄。

而林则打太极,直说冤枉小黄常在附近游荡自己也在附近,谁知道一眨眼的功夫就遇上收养者了,实在奇葩。

雨一剑扫千叶――这样也不可以否认你的疏忽,而且小黄跟了我两个多月,它早就习惯我了,你难道想拆散我们。

林来了个大招白鹤亮翅 ,他漂亮的眉毛挑了挑,虎牙发着光,小黄还在投怀送抱,林摸着它的卷毛,一脸无辜的说,你难道要拆散我们。

雨完败,落幕而归,像个蹉跎的老人,夕阳无限好,只是近黄昏唉。

碎花裙摆动的离去,一只手拽住了她,她回头,扯下遮阳帽,狠狠的瞪了一眼,这个可恶的人类。林似乎良心发现,解释自己本来没想这样强词夺理,可看这个姑娘这么嚣张,铆足了劲汹涌澎湃的样子,忍不住要打击,可现在看着这小可怜呀,又不忍心了,他自顾自的感叹,自己就是善良的人啊。

回答他的是一对瞪圆的黑珠子,雨伸长舌头做了个凶狠的鬼脸,骂道,你才小可怜,马后炮都没你可恶。

最后两人协议一起扶养小黄,一三五跟雨,二四六回林家,周末待定。

相遇是故事的开始,乳白色的蚕蛹是否会飞出长得绚丽翅膀的蝴蝶,这么大个世界,人群辗转,共同拥有着这只小狗,就这样彼此已经相连,平坦的道路上在蔓延,雨一向是相信缘分的人。

对于轮班这件事小黄没心没肺似乎适应的很快,细细的在楼梯口叫叫表示告别,林耸耸肩表示马上和给你送回来。

他们偶尔经常聊天,喜欢用个去底的纸箱子逗小黄,拖过来拖过去,引的小毛球球委屈,后来愈加熟识,会撑着同把伞,去吃巷子里的豆腐花,相对的两只碗起起伏伏的飘荡出热气,渐渐相织,逆光的雨鬓角微湿,贴在脸颊,平日的清冷似霜花微微收敛,林对她说,很美,就像糖果一样。雨吃下舀的那勺,嘻嘻哈哈道,不好吃,会带你来吗,我的品位不容怀疑。在她看来彼此相识不久,也未勾肩搭背,但不可否认友情深厚,她是个相信缘分的人。

晨光熹微, 则可以流落于图书馆,他们都是这的老饕了。林喜欢艺术类的 美术、音乐、戏剧,而雨爱徐志摩,爱王小波,爱斯蒂芬·金,共集也不是没有,翻开盗墓笔记从七星鲁王宫到云顶天宫他们就都喜欢。

图书馆采光特别好,雨看着一排排用书籍点缀的架子,伸出手细细摩挲过每一片磨损和印字的凹凸,从最上层抽出一本《诗集》,厚实的很,她错姑了重量,结果压塌手指,未能拽好整本书直直的砸了下来,急得反射弧一时错乱,竟鸵鸟似闭上眼,意料中的疼痛并未降临,听到一声低沉的闷哼,只见林璀璨的眸子,直勾勾的望着她,心底一只小鼓咚咚咚,又像是水滴的嘀嗒,四目相对,似乎有什么在抽芽,这刻,他们同饮一杯爱情的红酒,醇烈而缠绵悱恻,被刻在时光里的缘分悄悄绽出一朵花。

小黄几经波折,最后定居雨的地盘,而林兴致勃勃成为固定访客,起都只是心照不宣罢了,那只可爱的卷毛狗,小黄啊,成全了他们的爱情。

第一个圣瓦伦丁节,雨告诉林,罗马由暴君克劳狄乌斯当政时,战乱连连,绝大多数年轻人被招募进军队为国王效力,可年前人们思恋远方的恋人,斗志低沉,为此国王下了个荒唐之极的命令,不许国人结婚,这一天圣瓦伦丁违背国王的命令为一对有情人主持婚礼而被处死。

林笑道我们真是幸运,我可不用远征,他为雨戴上金苹果项链,金苹果“送给最美的女神”,为此赫拉、雅典娜、阿芙罗狄忒相争。

金苹果,他们爱情的,永不凋谢。这一夜,他们卷着裤脚奔跑着,足下绽放着朵朵水浪,一路开花,一路约定未来,编织人生。

跌宕的人生永远离不开变动,爱情永远在被考验着,曾经认为坚不可摧的东西,被藏在心里最柔软的地方,伤不起。

林的目标一向明确,早已打算出国,在他看来,这说不上大事,虽然有昼夜差,但一趟航班,美国和中国隔不了多远。

雨可谓暴跳如雷,强烈反对,而林最擅长的就是打太极,一味的保证归期,诉说原因,真真切切。分手,这两个字就这么容易的说出来了,这种处境谁又能想到呢。雨平静地说出了分手,她已明白这不同于以往的打打闹闹,他不会妥协,自己更无法阻止 ,一个执意离开的男人,还有什么可留恋。

出国所以分手,这算什么理由,林先是愤怒后是惶恐,她对彼此的未来就这么没有自信吗?不,雨一向是自信的人。

雨开始避开林,避开那个通讯录上那个曾经随叫随到的名字。她可以一整天不吃饭,饥肠辘辘的醒来,然后再睡去,林要出国,他们完了,这个噩梦总是醒不来,无人能诉说。

其实一个人如果真的不想见另一个人, 就会变得机智灵敏,再也不是那只迟钝的兔子。林遍寻无果,四天了,他从一个凌晨坐到另一个凌晨 ,无力的似乎无法倒杯水,他甚至后悔当初轻率的决定,没有立即挽留,片刻后又感觉对雨失望透顶,她就走得如此潇洒吗。

离开的那天下着雨 ,却没有了当初和他同撑一把伞的女孩。也许是心里太过沉重,更多的怕是刻意的等待吧,林走的很慢,接近登机口他踮起脚尖,长颈鹿般可笑的伸直脖子 ,一次次扫过他终是没等到心间的女孩,斑驳的往事困囚了谁?呢喃的话语温柔了谁?乌云蔽月,白色的碎花裙躲在厚厚的人群后,看着白衬衫离开,她听到玻璃破碎的声音,现在她只剩小黄了,幸好,还有小黄。

就像在无力拾起的当初,那个还长发飘飘的美丽女子看着情郎离开,就只剩下她了,幸好,还有她。那个好父亲,好丈夫,再没回来,留在遥远的异国他乡,陪伴他新的爱情。

……

微妙的走进记忆中的小店,洁白无瑕的豆腐花已经飘香,南归的夜覆盖尘埃,清风是否挽留蝴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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