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锋 || 粮食（不是结局的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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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粮食》作者手记
作者｜刘锋（陕西洛南）
断断续续地用三年时间写完近三万字的一部长自传性散文，原本是要献给曾经改变我命运的一位长者，原想在他的有生之年看到，然而当我出版第一本书后，由于种种原因尚未送到他手时，他已经驾鹤西去，真的，遗憾弥漫了我当时所有的思绪。我当时看到那个讣告时，只简单地给父亲说了句：有时间，去送送。
我却没有勇气，去，走一遭。
真的，我内心有愧。
那一时，这一生。
所以《粮食》是为了纪念，又是为了忘怀。
所以，我噙着泪，再一次翻开，再一次写下了下面的一些话，不为别的，只为宽恕。
公元二零零六年五月二十六日，洛南县国有粮食企业改制在其辖区内的灵口粮食购销公司院内进行，来的各级领导有数十人，小轿车有五辆，职工只有不到十人，还有三个未到场，县领导讲话，社会保障有关部门的领导讲话，局领导讲话，或宣讲政策，或告诫后果，总之，解除劳动合同是大势所趋，但你必须还是自愿的签字，最迟五月三十日，之后，责任自负。
其实，企业改制的风声早在前几年就不停地刮着，粮站除几个在领财政拨付的粮食补贴工资外，其他的一些人员早已不知去向，只是他们的名字仍不时出现在上报政府部门的一些统计报表上，可笑的是一个在财政局上班的朋友打电话问我你在粮站一千多元的工资为啥还要在外面打工挣几百元？
我哭笑不得。因为我已经于二零零二年就从粮站请假在县城打工，这几年没有一个人通知我去领什么工资，所给领导留的电话只是备用，没有人打过，如果不是这一次改制要自愿签字，我真的都不知道什么时候再会站在这块我扛过麻袋倒过仓并收过玻璃瓶子的土地上，院子里？
我木然地，无所适从，再说，我现在在一家私企打工，是请假的，没有更多的时间耽搁，再说，所来的领导中有一位还是我远房的一位转弯子的亲戚。我没有时间等，也没有时间来回折腾，所以便在如下的协议上签了自己的名字。(以下是两张表格）
不得不说，却又无话可说，在过了四年之后，在过了六年改制之后，在写下了上面的这些文字之后，我所能说的只是这短短的十个字。是啊：不得不说，却又无话可说。
四年、六年、十二年、20852元，一个个数字排列的后面，历史穿越了许多，然而，对于这些，我，乃至我的同龄人，那些有一定知识和素养的人，那些共同迈进粮食部门又经过改制之后离开粮食部门的人，无话可说，无法言说。
记得有一次坐在班车上碰到一个做律师的熟人，他以前是县食品公司的党委书记，说起文革，我说，我出生在文革，又过了好几年之后文革才结束，又过了好几年之后才实现联产承包责任制，但是对于文革，我却无话可说，虽然我已经记事，已经开始懂得和明白了一些错与对，但是我们仍然没有评说的资格，何况对于粮食流通体制改革，还有随后的农业税改革，这个延续了好几千年的皇粮国税在退出了历史舞台之后，我知道会有人说，但不是我。同样，几千年的皇粮国税终于从人们的脑海里消失了，那些时候的“交了税，纳了粮，农民就是自在王”的说法在近几年间再不曾听到。
粮食，我亲爱的粮食，我的眼里蓄满泪水……
人会老，心会老，记忆永远不会老，翻过山，涉过水，他乡的山水会记得，那一些人曾经来过，那一些看似孱弱却仍扛起了一百七八十斤麻袋的人曾经来过，天不老，地不老，苍天厚土不会老，粮食啊粮食，我哭我歌的粮食啊…
无法言说，却又说了这么多。
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终于画上了句号。顺手在空间留了一句话：好累啊，《粮食》终于画上了句号。
一个朋友马上打了一行字：没有了粮食，你怎么生活啊！
一时，我无语，呆坐桌前。
我不知道，是我的语言出错还是他的理解有误？
是的，没有了粮食，我怎么生活啊，然而这近十年来的县城经历，我的生活真的比在粮站好多了，强多了，不可否认，粮站对某些人确实是很舒服，很惬意，而对于如我一类的人，或许越早摆脱，越早幸运。
因为我们是卑微的，如稻草般的命。我们没有怨天怨人，我们早出晚归却领着真正微薄的薪水，或许真的应了那一句：劳心者治人，劳力者治于人。所以我使劲地忍着生命中的那一种痛和那一种平静，写完了近三万字的这部自传体散文。一个很熟悉的文友曾经对我说：他很羡慕我能写出那么多让人爱读和感动的文章，看来我确实很幸福哦。
我笑笑，幸福与否，这么多年我真的说不清楚，寺耳完成了我人生的梦，同样又让我患上了肠胃病，一直到现在，福祸相依，这就是命。时好时坏的胃，让我慕名前往商州，又在西安的省中医院，还有山西的胃病专家，然而真的收效甚微，真的，不喜烟酒，不擅麻将的我，真的想不出还有什么让我去做的，我是社会的另类，在苦苦的药味中，写出的文章散发出淡淡的忧伤，淡淡的哀愁，淡淡的疼痛。
转眼二十年过去了，在尤河桥和朋友吃饭的时候，我和朋友的头发都有了灰色，谈笑风生，却仍难掩岁月的沧桑，孩子的教育，按揭的房贷，生意的不尽人意，更多的是对人生的困惑。那个时候，玉米面的馍就是好吃的，糊汤就酸菜再多也吃不坏胃，三间土房一住就是成十年，土墙能糊上报纸和彩色的日历就蓬荜生辉，然而现在的食品吃起来没有味，现在的饭让许多人吃的三高，席梦思睡得人许多部位增生，挂历崭新地躺在废品收购站，笑着，笑着，烟消云散，岁月不在，友情尚在，酒醉耳酣时，轻轻地问了声：还有几个四十年？
生活真的很平淡，五谷杂粮却仍然要去喂养我们的生命，只是我们看淡了恩怨，因为他们中的有些人毕竟已经作古，只是遗憾，我没有送他们一程，吃上那最后的一碗模糊面。
刘锋，笔名柳枫，望月楼主，陕西洛南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陕西省国学艺术研究会会员。现供职于洛南时代领域华阳老街文化旅游发展有限公司。
出版作品有《月亮里面有棵树》、《草尖上的泪珠》、《轻轻给你说》、《浮嚣中的一片净土》及主编鹿池川文丛《鹿池夜月明》。作品散见于《商洛日报》、《商洛诗歌》、《青年作家》、《消费者导报》、《中国粮油市场报》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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