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莹 || 朴素的愿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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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朴素的愿望》
作者｜王莹（陕西）
看着日历，又到农历初一，熟悉的场景又浮现在眼前。
以前，奶奶在的时候，农历每个月的初一都是她记挂的日子。她会早早的翻看日历，算算天数，在前一天沐浴更衣，放好香纸，然后神清气爽的迎接祭拜的时刻。在我们共同度过的三十年时间里，这些事情历历在目，清晰如昨。
孩童时代，我们并不理解奶奶的言行。看着她焚香、祷告、烧纸、跪拜，几个孩子都觉得好奇，躲在一边偷偷观望，听到奶奶说“求爷保佑一家人健健康康、平平安安”时，我们几个孩子还会发出偷笑声。我们从小没有见过爷爷，也不明白奶奶口中的“爷”在哪里。我们会私下里议论，奶奶肯定是个迷信的老太婆。你看她，初一、十五都忘不了敬爷。
稍大一点，我才明白生活里的无奈和悲哀。爷爷去世早，奶奶从三十多岁守寡，照顾着同样年轻守寡，一生孤苦的婆婆，还要拉扯三个儿女。平常乐呵呵的奶奶，在每年三十那一天，会异常的安静悲伤。吃过下午饭，她会催促着父亲带着我们几个孩子，去两处坟地祭拜。一处在凤冠山的半坡上，是姥姥姥爷的。一处在县城西边的古城岭上，是小姑的。奶奶很少提及这个小女子的事情，我们小时候也无从了解，只知道古城岭上埋葬着27岁去世的小姑。
奶奶一生要强，从不在人面前谈起内心的悲伤。记得我第一次听别人说起小姑的事情，跑回家，好奇的问她，她只是淡淡地说上一句：“都过去了，没有啥好说的。”她从未完整的说过一件关于小姑的事情，甚至连小姑的姓名都不说。每逢农历的初一，在檀香的烟气缭绕中，在黄纸的飘飞燃烧中，我分明看见奶奶眼里的泪花，看见她心里隐秘的忧伤。岁月带给她的不是怨恨和牢骚，而是冷静和从容，是一种坚持过日子的执着的信念。
后来，我会主动帮奶奶准备东西。奶奶的习惯数十年如一日，雷打不动。这些都成为了我们朝夕相处的生活里的一部分。我从小就看着奶奶那样做，时间长了，也体会到那是一种精神的安慰和寄托。生活已经有那么多艰难困苦和不幸厄运，怎样才能从人生的低谷中攀爬出来呢？求神庇佑，祭拜祖先，祈求平安，这是奶奶寻找到的一种解脱的方法。从一次次虚无的祭拜中，获得心灵的补偿和满足。有时，看见她“敬爷”的一整套程序，会让人肃然起敬，觉得那神灵也无比庄严肃穆。我会在她洗浴的时候给她搓背、倒水，递毛巾，寄给奶奶祭拜用的香表和纸，和她一起在心里默念、许愿。农历初一，在孩子眼里，也显得不同往日，有着深刻的意蕴。
奶奶去世后，那些情景已经留存在记忆中。每逢农历初一，我还会看见她慈祥的笑脸，听到她和善的话语。她走了，带着许多不为人知的苦痛离开了，带着许多强颜欢笑的往事离开了，带着我们朝夕相处的默契离开了。许多次，在梦里，还依稀看见她的身影，看见她虔诚跪拜的样子。我知道，那是一个安静而神秘的空间，是一场热切又温暖的仪式，是一种简单而朴素的愿望。一次次祭拜，连接起奶奶的一生，有苦乐烦恼，有美好祝愿，有心的质朴和宁静。
许多次，在深夜里，想起那一幕幕，泪水打湿了枕头。
王莹，1979年生，丹凤人，在行政机关工作，业余时间爱好写作。喜欢用文字表达情感，分享经历，感悟生活。今年以来发表文章三十余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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