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柳:和我有关(外五首)

作者简介:山柳,本名杨堪旺,男,大学文凭,中文本科。甘肃秦安人,语文教师,工作之余,偏爱读书习字,喜文学,尤爱诗,看多了也常会试着写写,有诗文散见于报刊杂志。
山柳作品
和我有关(外五首)
我越来越迷恋
古老的事物
文庙大成殿上
斑驳的瓦片
千年的古槐
故乡村口
那棵站了百年的老柳树
在向我透露着
不为人知的
秘密
我更加怜惜
那些即将失去
和正在失去的一切
我看见一颗黄软了的杏子
从树上落下来
我年迈的母亲躺在病床上
脸色蜡黄
曾经热闹过的村庄
老坟地一样
荒凉
感觉自己的情感
越来越柔软
校门口瘸腿的老头
一只驮着沉重食物的蚂蚁
骄阳下耷拉着脑袋的一棵菜苗
半截矮墙上
背着两个窝瓜奋力向上爬的瓜蔓
执着而又无助的眼神
让我的心针扎一样
隐隐作痛
我的思想。正一步步走近
那些曾经忽视过的事物
老墙的额头上,岁月刻出的皱纹
古寺里飘来夜半钟声
一座年久失修的老宅子
甚至一扇豁牙豁齿的篱笆门
一条关节炎的老腿
劳作了一辈子卧圈不起的老黄牛
好像他们,诉说的正是
我的心声
我是多么地小心翼翼
像呵护婴儿一样
细心地呵护着那些新生事物柔嫩的茎
我为他们祈祷
为他们兴奋
像珍惜即将失去的故乡一样
珍惜眼前的所有
和这个世界里
所有和我有关的事物
一一交谈
我常常对着
那些在别人看来,不起眼的事物
出神
我感觉他们的眼睛时刻都在瞅着我
而我,也好像有一种使命
要静静地与他们对视
低语  倾听
   
这些年来,爱别人
远远胜过爱自己
因为考虑太多
一直犹豫不决
瞻前顾后成了自己致命的弱点
小自私肯定有过,半辈子
要说最对不起的
还是自己
老是说服自己,成就他人
往往是花一斗米
祸害一个本就懂得感恩的人
只有在最伤心的时候。才狠狠地
抽自己一个耳光。做做样子
好安慰一下另一个可怜巴巴的自己
  
在雨后春笋一样疯长欲望的城市里
压力,来自于自己的内心
像林立的楼群,见缝插针
抢占了地面
挤扁了天空
某某又有升迁
某某又大赚了一笔
某某的女儿又考了个全班第一
癌细胞一样漫延到每一个人的内心
没有解药
曾经天堂一样的城市梦
幸福。早被膨胀的欲望逼出了城门
勉强存留下来的那点,记忆
也被埋在了地下
由钢筋和水泥来固定
这座城市的中心广场
立着一根旗杆,高耸入云
每个人都在仰望。每个人
都想把自己挂到杆顶
却很少有人能感受到这越束越紧的绳子
和这座越来越小的围城
   
和理解握手
就是和明白交上了朋友
和狭隘,自私,糊涂
解除契约,分道扬镳
人生多半会很纠结于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那些解不开的疙瘩
往往会被时光分化
就算太阳,也曾灼伤过
柔嫩的小草
没有谁能保证做到事事随心
理解伤害过你的和正在伤害你的人
是一种豁达
就像把庙宇,修到了自己的家
并扫尽每一座的大殿
前后的寺院
理解需要和误会决绝的勇气
一笑泯恩仇更需要靠时间来修炼
就像把佛,请到了自己心里
并焚香上叩
我的母亲
又在和我呕气
我的老母亲
她噘着嘴
坐在沙发的那头
目光避开我的视线和人
她故意看也不看一眼桌上的饭菜
眼睛盯着电视,一动不动
我喝我的茶
别有用心地大声议论着一些有用无用的问题
父亲坐在相框里
慈祥地看着这对娘们
满脸憨厚的笑容
曾经掌管着一家人的生活和劳动
现在连个顾问都不是了的母亲
像大风地里的一盏灯
蛇皮袋子里装着的几截子木棍
曾经一眼能看穿我装谎整人骗糖吃的母亲
现在和儿时的我一样。委屈无助
可爱得像一个三岁的孩童
我的母亲
卖肉的朋友
肉案子旁,站着我红脸黑胳膊的朋友
头发有点稀了
额头的皱纹,水渠一样地深
握一把砍刀
不时地在一根钢棒上磨几下
系一件蓝围裙。和夏天的太阳对峙
力贯刀刃
一刀下去,又一刀下去
划开肚皮,解剖内脏
分开肉和骨头
细腻得像个做手术的医生
几十年了。我的朋友
解剖动物也剖析自己
卖肉一样卖掉了自己的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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