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积家财左宗棠何等忠介?慈禧感动做一事,朝臣抨击李鸿章差太远
左宗棠生前私下曾与友人说,他死后可能获谥“忠介”。
社稷凋敝,有力挽狂澜之功的一代中兴名臣,之所以欲用这两个字为自己盖棺定论,一方面是因为清廷有规定,一般情况下,只有被点翰林或授大学士的朝廷重臣方可获谥“文”,左宗棠只是个举人,因此不敢奢望身后获谥那一个“文”字;另一方面,左宗棠认为其一生的品格气节可落在一个“介”字上。
何为“介”字?
在左宗棠身上,其含义可以理解为一身的铠甲、雄鳞,与风云处,豪情铁血,与平常时,高洁不屈。
左大帅肃清西北,强复新疆的铁血风云事,历来耳熟能详不用多谈,今天咱们单来说一说左大帅于细微处那一些高洁不屈的品格气节。
寒门难出贵子,难就难在品格气节上。许多时候都是这样,寒门子弟一发迹,即会变本加厉地补偿自己曾经遭受的寒酸屈辱,只有极少数能将昔日的贫寒化成富贵不腐的高洁品格。
左宗棠就属于这极少数中的极少数。
因为积代寒素,先世苦况,百纸不能详,位列封疆后,左宗棠一直坚守着一个信条——“咬得菜根,百事可作”,时刻警惕奢靡习气浸染自己以及自己的子孙,从而折损了寒门贵子的素节。
然而,在另一方面,因为曾经吃过深切的苦,左宗棠又比一般人更富有仁义同情心。不容自家富贵奢靡,又见不得别人受难受苦,如此一来,他就成了这样一个人,处己吝啬,待人慷慨。
不妨先来看看左宗棠处己的吝啬。
位列封疆,每年有上万两银子的俸禄,但左宗棠每年仍旧只拿出二百两银子家用,在家书中,他屡以为言,如咸丰十年十月,他写信对长子左孝威说——
“家中用度,及延师之费,每年由营中付两百金归,省啬用之,足矣。此外断不准多用,断不能多寄,致损我介节······”
仔细看这话,当时左家的几个儿子都要读书,要请私塾先生,但左宗棠坚持每年只寄两百两银子回家,对自家人实在是吝啬到了极点。
更让世人唏嘘的是,左家筠心夫人病故后,左宗棠居然写信不许发讣告,得知儿子们治丧花费过多后,他又写信严责,就怕家中已染有官气。
左宗棠六十岁时,次子左孝宽在家建屋,拟为治觞,左宗棠立刻写信回去,大加申斥说——
“······家中加盖后栋,已觉劳费,现又改作轿厅,合买地基及工料等费,又须六百余两。······贫寒家儿,忽染脑满肠肥习气,令人笑骂,惹我恼恨。计尔到家,工已成矣。成事不说,可出此谕,与尔诸弟共读之。今年满甲之日,不准宴客开筵,亲好中有来祝者,照常款以酒面,不准下帖,至要至要!”
但对师友故旧亲戚邻里这一些外人,无论身前贫困,还是身后萧条,左宗棠无不或给以赡养,或资其丧葬,少则赠给十金百金,多则千金数千金。
对于左宗棠的这种做派,曾国藩曾感慨地评价他说:“(左宗棠认为)凡人须从吃苦中来,收积银钱货物,固无益于子孙,即收积书籍字画,亦未必不为子孙之累。”
因为有这样朴素且深刻的认识,左宗棠一生为官,终了只给每个儿子留下了五千两银子,且看他给长子左孝威的家书中是怎么说的——
“我家积世寒素,近乃称巨室,虽屡申儆,不许沾染世宦积习,而家用日增,已有不能撙节之势。我廉金不以肥家,有余辄随手散去,尔曹宜早自为谋。大约廉余拟作五分,以一为爵田,余作四分,均给尔曹,已与勋、同言之,每分不过五千两也。”
左宗棠很坦荡,且不沽名钓誉,在他那里,不给儿孙留下基本生活的钱财,实属不仁,但也没必要多留,一儿留五千两,足够过十年日月,要想有所富贵,自己努力谋求去。
一儿只留五千两遗产,不仅后世赞叹,当时也让世人很是感佩。有人统计调查,同治中兴将帅财产,曾国藩、曾国荃兄弟,身后各有田地一千亩,其房屋则曾国藩所有,价值十万两,曾国荃所有,价值十万两强。李鸿章就厉害了,遗产约一千万两。就连一些属将,如郭松林等人,所留遗产动辄也有上百万两。而左宗棠所留下的柳庄田与老屋,都是家中的老产,全不是当官后购置的,也就是说,除了给每个儿子留下五千两银子,左宗棠几乎什么也没有再留下。
有人可能会问,清廷封疆大吏的养廉银子是很高的,左宗棠一年几万两银子究竟都花到哪里去了?
在此处,另几个中兴名臣都无法跟左宗棠比。时人评价左宗棠说,其人正面为介,反面为不贪,且不第对于非义之财,一介不取。最可贵的是,即便是应得之财,他亦不欲厚自封殖。
一开始,无人敢相信这一点,包括他的家人。
筠心夫人得知左宗棠一年俸禄有几万两银子,而家用才两百两后,曾问过左宗棠,你的俸禄都到哪里去了?
左宗棠说,社稷艰难,都拿出来补贴国用了。
李鸿章为与左宗棠争夺权势,也曾暗中指示人弹劾左宗棠,诬告他从胡雪岩那里收取了大量贿赂。慈禧当时正全力支持左宗棠西北用兵,朝廷财力均倾斜在左宗棠那里,听到此说,不由地警惕担心起来,于是派人去西北查。
结果怎样呢?
朝廷既尴尬又震惊,因为查到最后,已不是左宗棠贪没贪的问题,而是朝廷欠了左宗棠多少的问题。
慈禧深为所动,最终下了一道懿旨,十年之内不准弹劾左宗棠!
这是一份信任,更是一份钦佩。
真正的高尚与伟大,有时候是深藏在不为人知的悲苦中的。
左宗棠死后,眼见李鸿章、岑毓英子侄有捐保取巧之污行,朝臣安维峻就曾以左宗棠身后的悲苦来奏参这两位污浊重臣。
他说,大学士左宗棠,其功业倍于岑毓英,名望也高于李鸿章,当其病故也,朝廷赐恤之典,不为不优,但谁人真正看到了左宗棠平生清白传家。
在陕甘总督任内,左宗棠督办军务,虽用数千万之饷,却无丝毫染指,廉俸所入,则又随手散用,故没世未几,家遂困穷。
左宗棠嫡长孙左念谦,由世袭侯爵,官通政使司副使,前年病故都门,竟然贫困到不能收殓,最后还是同乡京官徐树铭、龙湛霖为之告帮,左家嫡长孙才归葬湘阴。
近来,左宗棠之子左孝宽、左孝勋,俱死,只余举人左孝同一人。至其庶子,尚不乏人。你们可否清楚,到今日,左宗棠子孙已无服官者。
假如他像李鸿章那样,不说其他,就是拿出生前所得的廉俸,为其子孙捐官,固自易易,又假使他能假手于人,为子孙保举,左家子孙何至于如此衰微!
仅此一点,孰清孰浊,谁公谁私,自有不容掩者——
这一说法,让许多人不由地想起了昔日左宗棠挥师大漠,抬棺出塞的忠勇悲壮。
无高洁,便无忠勇。
无介节,便难磊落。
说到这尾声处,不由地又想到了左宗棠发迹前的耿介一幕,一切或许只因他有脊梁傲骨。
咸丰九年,左宗棠因樊燮参案被牵连,他原本想北上,却治装无资,正值忧谗畏讥之时,亲友馈赠了他一些盘缠,但左宗棠没要,而是独自去向一位李姓人家借贷了三百两银子。
二十二年后,左宗棠回乡,当初的李姓借银人已卒,左宗棠先祭拜其墓,后还银于其家。
他对那人家说,当初一恩,成我介名,成我介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