学生习作——记纳木错(外一篇)
今日特邀指导老师:贾鑫
记纳木错
韩亦坤
指导老师:贾鑫
也许有一场雨、或雪、或冰雹过境,山路是湿的。就在一片绿得苍苍茫茫的山间,显得格外清晰。之前还有平缓的坡地草甸,目之所及处零零星星的全是牦牛。一个牧人着着深红色的藏袍,在草地上缓缓地走着,丝毫不管席卷而来的冷雨。
然而山石越发嶙峋,怪石耸立。细草爬不到那样陡峭的高处,只露出一块块裸石,仿佛不听任风雨打压,兀自奇怪。爬坡、上山,没有草,也没有牦牛,没有牧民。天不早了,游客稀零零的。
一个急弯过去,一个纳木错的标识,一片片游人堆起的玛尼堆,一群翻飞的毫不畏人的灰黑不知名的小鸟。这里是我第一次望见这片湖。她很大,在群山之间,张开一片平波,山在风雨里显得灰蓝,层层叠叠不知到少层,环围着她。山上无草,皆是挺拔着,绵延着,不知多远。纳木错在群山的中心,静默无言。
太美了,她震慑住了我。之前我从未相信一个景物能如此撼动人的心神。
羊卓雍错,是仙境瑶池的美丽,绿草、碧波、比天空还湛蓝;青海湖,是高原明珠的大气,千万顷之波,万万亩之地;九寨、黄龙,是玲珑翠玉的精巧,小小之地,斑斓得醉人。
可,哪里有这样的湖呢……
她不修饰什么,除了一片湖什么也没有。没有一点生物能长久伴她生长,没有驳船,没有码头。她的水不澄蓝灿烂,也许是天空一片阴云的缘故,湖水一片灰蓝,风大,但无波。她是孤零零裸露在高山间的湖,没有河流流入,也没有河流流出。她仿佛与这个世界没有了半点关系。
但,她太纯粹了,纯粹得近乎神圣。当我切切实实地走到她面前。尤其被她的气场震撼。以前听说西藏有个神湖,没有游客可以前往,只有每年高僧去俸祭,将信徒奉上的珠宝洒在湖里,长久以来,那湖底不知积存了多少绿松、玛瑙。我曾以为若是我过去了,一定“捞”他一笔。但,如今面对这湖,我才明白我根本没有这个胆量。她的神性是广阔的,笼罩着湖面上的天空下的一切。她的神性,剥离了你的躯壳,抓住了你的灵魂。她叫你动不了一丝邪念,她叫你不敢触碰她,无法有伤害她的想法。你会觉得乘舟凌驾于上是僭越;在她旁边与她拍照是自视过高;在她身旁留下什么印迹都不可能;作为一个人,太卑微了。连向湖中抛个塑料瓶子,怕都要拿出“杀人越货”的勇气。
她明明与我一个人,跨越了无机界与有机界。却能如此作用于我的内心。我站在湖边,望着她,感觉不到我的眼睛和双腿,不、不、我不敢相信,我在拿眼睛观察她。湖上掠过风来了,风中什么都没有。天上的乌云压压,而又惊人的快,变换着、移动着,转眼在下一个山脊上落成雨雪。湖出奇地静默,毫不在意人的来临,或者说不知道有“人”来了,我们与路过的牦牛没有什么差别。
有的湖是醉倒的,有的湖是沉睡的,有的湖聒噪得紧,而纳木错睁着眼睛,一言不发,仿佛她在那里,从前在、以后也在,她在那里,从古至今到没有人类的未来都一个样。她没有形成过,也不会消亡,存在,即是永恒。
远方的湖成了一条微蓝的带,成了一条线。奇怪的是,她仿佛高于陆地而浮动在天边,她真真切切地属于人间,而又与人间无关。忽地,天边没有了她的影,仿佛从这里到无尽的远方,只是这一片草地;仿佛这个世界从来未有过纳木错。
挽词而歌
2-12李宇茜
指导老师:贾鑫
它不用繁复精密的韵脚来彰显礼数,因为飘逸洒脱的随性才更加令人赏心悦目;它不用靡丽奢华的骈体来体现气势,因为朴茂沉雄的生命,并不是从艳丽中求得,而是从瘦淡中撷取;它不用冠冕堂皇的大节大志来藻饰立意,因为扯动万千心灵的情思才拥有最永恒的魅力。词,以长短句为霓裳,以词牌平仄为羽衣,如果说唐诗是戴着镣铐起舞,那宋词就是花中的精灵,随时都能呈飘飖之姿。
它拥有人间最珍纯的情感,因为它的诞生本就由人性缔造。它是士人们闲暇之余的消遣,在盛装歌女口中呢喃,仿佛泉眼流出的明澈水流。那是冠冕堂皇的传唱里,它不起眼地流窜于烟花巷陌,创作的人甚至也轻视它。但那“空中语”终一日作雷霆之音,那是无数人心的轰鸣。
我深深眷恋那些珠玉一般的文字。
有“红笺小字,说尽平生意”的温柔缱绻,有“相顾无言,惟有泪千行”的脉脉幽情,有“渺万里层云,只影向谁去”的忙乱无依,有“心似双丝网,中有千千结”的纤巧小意。古人的情感世界里,最美的就是这朴素的浪漫,等下寄情,笔下相思,它比一枚钻戒一束玫瑰更有爱的力量。木心说:“从前车马书信都很慢,一生只够爱一人。”是的,那些珠玑是不朽的玫瑰,在情的战场上所向披靡,因为那些腾蛟起凤的语言背后,是羽毛一样轻盈的灵魂共振的瞬间,是比流星划过夜空更珍贵的瞬间。
康德说:”有一种美的东西,人们接触到它时,往往感到一种惆怅。”是“当时只道是寻常”的叹息,是“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的悔恨,是“梦里不知身是客,一晌贪欢”的失落,是“知音少,弦断有谁听”的远望。这些人间悲情被文字书写时,它本身就已经高于情感本身了。叶嘉莹曾说:“感情在被书写时,就成为了一个客体,就有了艺术上的距离。”的确,因了这一份艺术的距离,它得以脱胎平庸,成为一件美学工艺品,有了赏玩品评的价值,有了流传后世的资格。而生发源点本身的悲剧性更添华光,它和古今天下所落寞者一齐振颤,没有时间之限,没有空间之隔、
它不仅承载情意,同时也深含哲思,淌出古人叩天的追索。
那“只叹隙中驹,石中火,梦中身”的流逝,那“人生如逆旅,我亦是行人”的思考,那“古今多少事,都付笑谈中”的豁达。有人说,一切达观,都是对悲苦的省略。而历史上这些词人,则将这份省略,凝成了精神的明灯,可映前尘,可照后世。这份高逸的境界,如公孙氏舞剑,赵子龙舞梨花枪,拥有身形下寂寞飘逸的灵魂。那灵魂是“落叶聚还散,寒鸦栖复惊”的不粘不滞,是“孤蓬自振,惊沙坐飞”的灵动活络。
我深深眷恋那如珠玉般的词作。
它让人宁静,让人于无声处生锦花之思,让人于繁华闹市心处诗意栖居。
我翻开书——
梧桐细雨,花间晚照,卖花载酒少年郎,只是一页纸的距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