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小说】龚丽娟《迷藏》浮生若梦(2)
文/龚丽娟
【作者简介】龚丽娟,笔名清愚。1988年出生,汉族,大学文化,四川省遂宁市人。发表过短篇小说《远山》《紫薇阁》等数篇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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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诉我,你究竟需要要什么。他的语气显得落寞而心力交瘁。看着熟睡的她,显现出孩子的无辜和纯粹。此刻,她就是他的孩子,要无微不至的给予爱惜照顾。
他并不甘愿活在一个无法自主的轮回里。她或与灵,总是能让他束手无策,她们就是有这种本事。他是有恨意的,若非如此,也许他可以做得更多。
酗酒成为他麻痹自己的方式。独自坐在大厅,随意的取来她的红酒,倒上一杯,欣赏血液一样的颜色,自斟自饮。即使如此也不能放松。
她受噩梦困扰。药物明显不能够全面控制内心,阴影接踵而至,惨不忍睹的画面占据了她的心。与鹤,与鹤。她反复叫他的名字,要随时随地看到他在身边,听到他的声音,才能安心。
她这样说,你让我感到骄傲,孩子,这就足够。所有的痛苦我都会带走,留下清新的世界。那时候,请你务必坦然放手,不要流泪。她亲吻他,从出生开始,便亏欠太多,如今这般景象,更是无地自容。
会的,会的。我答应你。他哄着她,耐心十足。
就是在这样的境遇中,他被迫迅速成长,成熟,成为了出类拔萃的男子,成为她可以信任、依赖的人。这亦是他的骄傲。
偶尔,他注意到她看他的眼神,充满温柔,那是对一个男人的欣赏和爱。他才想起,以前的她,仍是惹人怜爱的女子。
这时,他猜测她会愿意倾诉往事。
在你看来,他是个怎么样的人。他引导着她。
他啊!她顿时来了兴致,眼神闪烁着光芒,回忆总是甜蜜而不复存在的。他跟你一样,是很优秀的男子,我相信此生不会再遇到比他更好的人。
从宿命的相遇,相爱,交付彼此,孕育新的生命,我绝不后悔选择的人是他。甚至到他最后的放弃,有了新的感情,我亦心存感激。他始终站在高处,不免寒冷孤独。遇到知己,自然会义无反顾的追随。与鹤,不要恨,所有的恨都不会得到原谅。因为最终,我们只是厌倦自己。
他和她一样,只是跟随自己的意志。但不要怀疑爱,怀疑它的真实和厚重。他们只是自私,以为能给的,就是我们想要的。他们是孩子,所以需要纵容。你要耐心等待。她是这样的看透,所以不知所措,所以一直挣扎。但想想最后,也只能是如此了。
他陪她去公园散步,自然而然的用手护着她的肩,她回头来对他微笑。她的儿子,从什么时候开始,变得细心周到,照顾她的感受。心里充满感激,异常的快乐。
她奔跑在落叶凋零的小路上,穿着红色的毛衣,仿佛回到了错过的少女时代。快活的尖叫,旋转着身体,感受着它的轻盈。在离他不远的位置,她退着看他,一个英俊卓越的男子,这样在她的身旁,让她受宠若惊。
她不顾路人的庸俗揣测,冲回去亲吻他,这让他不免尴尬。见他为难,低下头似犯错的孩子,却又随着他的释怀而欢呼雀跃。
不可否认,在世人眼中,他在取悦她,或许是情人。她被病症损耗,看来苍老而富足,而他们的眉宇间的相似,又似有别样的情怀。路人纷纷侧目,但又怎样。她的头靠在他的肩上,安稳的睡着,谁能打扰这样的静谧。
他听着她安稳的呼吸声,缓缓有序,有着生命旺盛的气息,亦是感激涕零。他曾那样的恨她,恨她所带来的残缺不全的家庭,迫使她早早的逃离。她的暴戾,几乎摧毁整个生活。如今,她是受伤的动物,要来寻找安慰,他成为了最后的归宿。
突然,他似乎听不到她的心跳,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黑暗,到处有荒芜的风声,她像是凭空消失了一样。可是,此时此刻,她在他的怀里,沉静入睡。他有惊惧。这一次,轮到他患得患失,呼唤她的名字。简,简。长大后,他不再对她用亲呢的称呼。
与鹤,我在这里。她睁开眼睛,凝视着他焦灼的脸,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你知道,我刚才梦到什么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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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又在收拾东西,为即将到来的旅途做准备。离开总是艰难的,很多都无法带走。一切像来时的那样,将可用的东西,衣服,笔记本,笔,感冒药和香水,一样一样的收进大的旅行背包。环顾四周,剩下一些尚有可用的,全部打包,送去给他。
她的仙人掌,在无数寒冷的夜晚,听她的喃喃自语,靠吸收她的心事获得营养,疯狂成长。是喜爱它的,因此特别警告,要悉心照料。
如果它开花,我就能知道你所有的心事,你不害怕?他郑重的接受这托付。
有时候,被人嘲笑或想起,都是值得庆幸的事。她是一个没有得到照顾的孩子,因此便理所应当的以为不需要照顾。
我以为可以成为你能够留下的理由。他这样挽留她。
随着年纪的增长,当我们终于知道要什么,可是却只能怀念。在那之前,任何的劝诫都是多余。她与他相视一笑。人生总有一些不必要的弯路要走,谁都不能避免。在某个年龄,做不适宜的事,犯前人的错,因此会有遗憾。
与灵,我只是希望你不要忘记,那个会永远原谅并等待的人,便是你的归宿。始终流浪,如果没有可以回去的地方,那么你的远走高飞,终究只是幼稚和浪费时间。
你又知道什么。她心中不甘,面对正面的批评,总是因底气不足而转换为愤怒。
你逃避的,是自己的理想。他义正词严,觉得这个孩子要有正确的引导,他相信自己有义务为这场邂逅负责。
那你呢,唱着你的歌,弹着你的吉它,苟延残喘的生活,真的当自己是艺术家吗。歇斯底里使她变得口不择言,像一头咆哮的狮子一样竖起警戒。
她不清楚这种不能自控的缺点是不是简的延续。总是这样的无能为力,让对自己好的人受到伤害,迫使对方不得不远离。她将桌上的东西打翻在地,连同仙人掌一起。她的手被刺破,微小的伤口渗出血丝。
他一言不发,等着她冷静下来,看着她激动得苍白的脸,心里有疼痛。他明白这只是一种心疼,不是想象的爱情,那不是他能够奢求的。他看着她,微微颤抖的身体,紧握的拳头,她很紧张,阴郁的神情里有不堪回首的往事。他不该激怒她,尽管他不知这恨从何而来。
任何时候,都不要用伤害自己来解恨。他温柔的拉过她的手,放到椅子上,拿来消毒水清洁。
就是这一瞬间,他耐心的神情触动她心里最敏感的神经。她咬住嘴唇,眼睛充满泪水,喉咙里卡着痛楚,撇开脸轻轻咳嗽,想缓解这不明所以的情绪。
她有种错觉,那是他的脸,轮廓分明。仰起头看她时,有月光打在上面,他的眼睛一直有明亮的光芒,那是她没有荣幸拥有的天赋。她再次受到诱惑,将手放在他脸上。
她问,为什么始终都我这么好。泪水终于倾泻而出。她以手掩面,不让他看到她的狼狈。她说,你走吧。不要再来我的世界。
我们只是相遇的线,还是要往自己的方向延伸。这是场意外,并不是终点。你可以尽情的挥霍。离开时,请与我见上一面。他对她的容忍,只因她是始终未曾被满足的女子,对她有怜悯。
他在离开前,轻轻的关上门,留下她缩在椅子里的被时间打磨的身体。在一瞬间,他有一种肯定,她的身体里,没有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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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为何,她变得忙碌起来,整天躲在工作室里,对着画布作画。她曾经是那样优秀的画家,被世人看好,却在高处退出,结婚生子,不再坚持。
他这才意识到她的勇气。这样坚韧的女子,如何沦落为眼前寂寞的她。爱情,是否真值得放下尊严和成就,他不能理解。
她的身上有油墨的味道,是他所喜欢的。这让他欣喜,她有了可以托付情绪的事,安静下来,病情得到控制。他亦有时间放松,整理过往,期许未来。
一个人走路去往日的住处,那是父母刚离异时,他带着12岁的与灵搬到的地方。他比她大6岁,看着在一旁冷漠相对的她,其实内心是多么的汹涌澎湃。他仍然记得那天的情形。
哥,我们要分开吗?只一个人,见不到面。她拉着他的手,直视他的眼睛,让他不能回避。他在她的眼里看到没有穷尽的草原,呼啸的风声,她似乎并不在意这场变故。
你怎么想的。他拉着她,让她坐在身边。
我只是想,我们要在一起,他们不重要。她没有在意旁边的人。他的小妹妹,从小就这么依赖他。
这一刻,他只能在意她的感受。看到她的迷茫,便不能全身而退。并且,她曾经是在他手中欢笑的婴儿,不能让她有所失去。
他打开门,一切依旧,物是人非。他保留着这里,没有更换过家具摆设,只为她回来。如果她回来,他的坚持就有意义。
他等着那个穿着宽松睡衣的女子从门后跳到他的背上,在他装作不知对她不作理睬的往前走时,身手敏捷,用手圈着他的脖子,赖着不肯下来,要他背她到房间,或者是扔在沙发上。她天真的笑,好像很快乐的样子。
他隐约觉得,简的疯言也许便是预言,他等不到那个女子了。他没有更换钥匙,左手无名指的红色戒指也还在,没有任何的更改,只是她,已在千里之外,音讯全无。
那时,他在她房间的阳台上,一待便是一个下午。这样,他便觉得是离她很近,仿佛她从未离开,从未告别。然而他空洞的眼神,似乎无法隐藏内心无尽的失望。
这天下午,他躺在她的床上,沉沉的睡了过去。也就是在这时,他的母亲简,靠近了他,他的睡意浓厚,陷入了迷离的状态,动弹不得。他挣扎着,终抵不过宿命的捉弄,只能倾听着她的话语,感受着她。
与鹤,她的眼神格外明亮,轮廓恢复到最美好的时候,声音如同莲花盛开般清新,上天总会是公平的。如果它终于到来,我亦不想逗留,徒增烦恼,以后的日子,你要带着平静的心去感知。时间会一直走,不会为任何人事重复,不会停留。
她的手在他的脸上来回游走,似在记忆他的味道,这样的时刻,她亦想带走些什么。我想,你会一直是我的骄傲,她也会是。
只是,一切终将结束。
这样阴冷的天气,他在醒来时浑身是冰冷的汗水,似乎是某种可能的失去,他起身,未站稳的身体摇晃着坠回了床上,喉咙干哑,胸口有抽搐的疼痛,猝不及防的,他的眼泪没有征兆的流了下来。心中难受,竟一发不可收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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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说,你要一直唱,一直唱,这样你就能见到我。他给她讲一个过时的爱情故事。
你还想等到她?与灵问。
也许,已经成为了一种习惯,或者是生活,每次在那里唱歌,我都能感觉她就在附近听着,流着泪,我相信她。所以选择了等待。
你只是在自欺欺人,她已经成为别人的妻子,拖儿带女,穿着廉价的拖鞋在市场里与人讲价,并全力控制节省开支,照顾着一家老小。生活从来不由人存有幻想,你是被选择的结果。
与灵,你从不曾被用心的爱过,所以会有委屈,会不信任,你又何尝不是自私,你不正是他们爱过的证据。凡事要尽力。你只是选择了放弃,又何来的怨言。
如果愿意,她成为了平淡而世俗的女子,洗衣做饭,那是她的甘愿。自然争吵不能避免。生活便是现实,谁都不能逃脱。这样爱一个人,并不因成全她而让自己显得卑微。
我们不一样。她争辩着,用手拍着脑袋,发出无可奈何的声音。
爱一个人,远远的,知晓她幸福,便是好的。我所求不多。也许她不曾爱过我。
沉默便在他们之间蔓延。话已至此,他们无法进入彼此的内心,获得救赎。只剩下清冷的夜晚,包容着一切。
她没有在意身边男子的伤感。这种与生俱来的疏离感,使她备受折磨。她没有学会如何与人沟通,只是不断的诉说渴望,以为别人会懂。只愿得到温暖,不与人交换。
他的手搭在她的肩上,传递着内在的温情。在某个深处,逼近灵魂的地方,他原谅着她的淡然,亦希望她能够坦然。
如果和她见面,你会怎样。她做出假设,并且相信这天终会到来。
如果她想要的,不是我所能给的,那么,就让它保持原状,都没有必要再做纠缠。过去,终究过去,而未来,已经逼近眼前。这样的确信,任谁都不能拒绝。
她的行李已收拾妥当。离开总是决绝,而前方的行程,她却是迷茫的。其实,她只是不想再见到他。而那与日俱增的思念,却一刻不曾磨灭。
她没有让他来送她。只是在离开时,去到他的住所,在夜色中凝望着那一盏灯光。她清楚以后,不会再他有深情的歌声。这个男子,他所有的付出和希望,都会在时间的碾压中烟消云散。
她的仙人掌中他的手中必定繁盛。他听不到她的心事,童话永远只能是童话。
而他的原点,只能是她阴差阳错的路线不经意的一点,还是要往前走。这风景她看过,不便打扰,就让它独自绚烂,这亦是种成全。
再见了,长者。她始终这样叫他,似乎是故意的,她连花心思记得别人的姓名都嫌费事。而在上车的时候,她才想起应该做一件貌似深情的事。打电话与他告别。
我知道,不会有人能留得住你,或许,只有那个让你一走万里的人才有此荣幸。他在电话里感慨万千,那个在路灯下徘徊的孤单女子,何时才能回家?
她带着他的疑问上路。这个城市,始终是灯火通明的温馨模样。很多人来了,逐渐腻味,只能再次上路。颠沛流离,却充满力量。她只是其中之一。
天南地北的嘈杂人声。她提着的行李箱,尽管精简,仍很沉重。人总是这样,不能放弃的太多,因此显得贪婪和笨拙。
在人群中踮起脚尖,寻到自己卧铺的位置,将东西仍到行李架上,爬上铺位,倒头便睡。朦胧中听到下床的人大声聊天,彼此交换信息,相当熟络的样子。她没有阻止,只是拉住被子蒙着头,虽然不太安稳,仍然渐渐睡去。
在一天的车程后,她将会抵达一个风景秀丽的边境小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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