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何金芬《祭奠我的父亲》
文/何金芬
【作者简介】何金芬，笔名绿洲，祖籍四川南充南部县。现居绵阳，绵阳市作家协会会员，区作协会员，曾在多种纯文学刊物或网络平台发表文章数篇。喜欢行走，酷爱阅读，更恋歌吟。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写在父亲离世十周年
不知道天堂的日历是否与人间同时翻阅，也不知道天堂的时钟是否与人间一起摆动？父亲离开我们已经整整十年，十年的阴阳相隔，十年的离愁别绪，从未随着日子的流逝而淡远，也从未随着岁月的更替而变得模糊：他的音容笑貌，他的言谈举止，都如他生前一般清晰，常常呈现在我们的记忆中，恍然如昨。
我父亲的一生，在芸芸众生中，在森罗万象的大千世界里，只能算是很平凡很普通的一生，在国家的文献档案里他不过是一个平凡的纳税人，在我们何氏家族中他也不过是其中普通一员，他用70岁的人生匆匆作别，对于这个世界，他也只能算作一个匆匆过客。但也就是这样一个平凡而普通的人，却是让我们做儿女的感到足够自豪的一生！
父亲出生在书香门第，爷爷是当地闻名遐迩的医生，虽然家境并不富裕，但爷爷乐善好施的品行常常赢得方圆数百里人们的津津乐道：他常常接济生活困难的人们，医行到哪里就把自己的救济粮带到那里；他宁可自家孩子吃了上顿没下顿也绝不愧对上门讨饭的大人及孩子。父亲和他的其余十二个兄弟姊妹们就在这饥一顿饱一顿的日子中慢慢熬大成人。爷爷养育了十三个儿女，而父亲是最让爷爷感到自豪的一个：因为缺吃少穿，父亲的好几个兄妹无法忍受饥饿的煎熬，过早地放下书本，而父亲却以坚强的毅力克服重重困难考上了某飞行学院，成了我们那里方圆数百里第一个考上大学的人。
上大学后，学校里高强度的体能训练也没有难倒父亲，至今我们都还保留着父亲所在学院给爷爷的来信：您的儿子学习很刻苦，成绩很优秀，但由于长期营养不良造成身体素质极差，他常常在训练中晕倒，还经常生病，建议回家疗养，等身体恢复了再复学……可是在那个全家都挣扎在饥寒交迫的年月，爷爷又怎么可能拿出营养品来补充父亲身体所需呢？为了生存，父亲不得不放弃他心爱的学业，辍学到了一个学校教书。
在那里，他遇到了自己最心爱的人——我们的母亲，也开始了他这一生中最挚爱的教育事业。在那里，母亲用她的善良及贤惠向父亲诠释了家的定义，以至于后来飞行学院几次发信要求父亲回去复学，他都义无反顾地留了下来；如果说，在那里，母亲留住了他的心，那么，他钟爱的教育事业则钳制了他的魂。
他是那么热爱他的教育事业，如同他酷爱自己的生命一般，无论他因工作需要被调到哪里，他的教育业绩及教育方法都在当地有口皆碑。只要听到我父亲来带班上课，方圆几十里的人们都会想方设法将孩子转到父亲班上，仿佛来到父亲所带的班级，他们的孩子就占有了对未来的信心。父亲从教40多年，他的脚步走遍了家乡的每一个角落，他的言传身教影响了一代又一代莘莘学子。自父亲2004年生病开始，他的学生们听说自己的恩师身体出现了问题，都在百忙中不远千里万里赶到绵阳来看望问候，我们粗略统计了一下，从2004年到2007年父亲辞世，陆陆续续来看望他的学生竟达308人之多，而最远来探望他的一名学生来自家法国，他现在已经是一家跨国公司的商务总监。
在我们的记忆里，他常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做任何事情，要么不做，要么做好。正是这样的简单朴素的人生理念，支撑着父亲走完一生，无论是在他被评为首届全国优秀教师的领奖台上，还是在他生活的一言一行中，他都认认真真地践行着自己这句诺言，同时，也用这样的言语来激励我们，鞭策我们，让我们在以后的人生路上少了一些曲折，多了一些慎重与欣慰。父亲一生都喜欢整洁，喜欢东西用了后一定要放回原处。自我懂事起，他就多次教导我们。他不但言传，还身体力行多次示范，让我们自小就养成一个好习惯，无论怎么忙，身心再怎么疲累，都会将自己生活的地方整理得干干净净，东西摆放得有条不紊，即便衣服穿旧了破了，也要洗干净叠整齐，用他的话说：人活的是精神，没有精神的人活不出自人样！记忆中，父亲经常带着我们一帮小屁孩奔波在山坡上的家与河沟里的学校之间，他走前面，我们紧紧跟在后面。无论春夏秋冬，不管严寒酷暑，我们都跟着父亲走在那条崎岖不平的山道上，早上迎着第一抹朝霞到学校，晚上披星戴月一起回家。我们童年和少年的所有时光，都有父亲与这条山路紧紧伴随，现在想来，这条山路，才是我人生中走过的最美风景！它承载着亲情，它延续了我们的梦，它也是父亲为我们打开的人生第一道大门！
光阴似箭，岁月匆匆。转眼之间，当年意气风发的父亲，已是银丝白发的老人。苦日子过完了，父亲却老了；好日子开始了，父亲却生病了。父亲生命中的最后几年，是在病痛中度过的。每当走进父亲的房间，看到父亲被病魔折磨得瘦骨嶙峋的身体和几近失去原形的面容，我的心止不住一阵阵酸楚，眼泪也会不争气地漱漱掉下来。父亲躺在床上，嘴唇干裂，眼睛微闭，我常常坐在父亲面前，用浸润过凉开水的棉签仔细地擦拭他干裂的双唇，为他轻轻拭去眼角浸出的泪水，父亲日渐憔悴，精神状态一天比一天差，在父亲身边，我常常潸然泪下:为什么？再坚韧再顽强的生命也敌不过病痛的吞噬？为什么，大家公认的好人还是不能得到苍天的佑避呢？
2007年11月20日，饱经风霜的父亲，走完了坎坷的一生，年仅70岁。70年的人寿消尽之后，他真的像田间万千草木，在瑟瑟秋风中逐渐凋零，逐渐消无声息。
从此，父亲与我们天各一方，阴阳相隔！父亲真的走了，真的离开了这片他生活了70年的土地，离开了他与妈妈含辛茹苦养育成人的五个儿女！我们兄妹几人成了他存活于世的唯一见证。子欲孝而亲不在，父亲呵，您给了我们一生，我们只能念您一世了！伫立在父亲的坟前，冥冥之中，我似乎又看到了父亲坚强而忙碌的身影……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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