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阅读悦读丨散文】瞿伟书《往事并非如尘》
文/瞿伟书
【作者简介】瞿伟书,河南籍。在广东江门市工厂做工十四年。现在工厂做车工。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写给天国里的母亲
母亲离开我许多年了。每每想到,永远是心中的痛。少年时的幼稚,青年时的张狂,对母亲依恋尚轻,如今,早已中年,时时想来,惭愧不已。母亲在时,对母爱品悟不深,母亲去了,一切永远逝去。母亲对我爱的无私,无悔,虽重生百次,无足以报其万一。我抚胸对着天地说、对朋友说、对亲人兄弟姐妹、妻、子说:“此生我不愧歉你们,我唯一惭愧的人,是父母,尤其是母亲。”《诗经·蓼莪(蒿草)》传颂:“父兮生我,母兮鞠我,拊我蓄我,长我育我,顾我复我,出我腹我。欲报之德,昊天罔极”。诗说,父母生养我,他们的辛勤抚养,我才活在这个世上。他们的恩情天地一样浩远,无法报答。我觉得,那是说我。谨以以下文字祭奠在遥远天国注视我的母亲。
每当走过鞋类专卖店,繁富的鞋只总会牵生出一丝丝艳羡。回想小时,曾为拥有一双新布鞋经历过的辛酸,时光虽已遥远,又像是在眼前。
我读小学那会儿,“文革”还没结束。父母和大姐披星戴月早出晚归挣工分,养活一家八口,生活之艰辛,经济之拮据,在那个年代,可想而知。虽然,勤奋学习的我,多次得到学校的表彰,自我感觉良好,曾因脚下一双鞋底儿和鞋帮儿有“分裂”倾向的鞋,让我苦恼不已。寒冬临近,双脚何以御寒?我就像一株春天旺长的小树,摇晃到了枝,动摇到了根。
为了调和鞋底儿和鞋帮儿的“分裂”,我强行将其“联姻”,捆绑起来。不久,它们挣脱束缚,弃我而去。望着毫不眷顾我的旧鞋子,我心充满惆帐:冬天来了,该如何走前面的路?
满腹的委曲化为怨气,对着母亲一通倾诉。
母亲的眼角闪出一滴不易觉察的泪。那清泪里蓄满了愧疚。这是一个母亲对贫穷无声的憎恨,又是一个母亲对子女爱有缺憾而又无力庇护的流露。
贫困是对人的一种伤害,留给人的是终生难以抚平的心灵创痛。
贫穷是人脸面上长出的赘肉,虽不至要命,却有碍观瞻和体面。
是缺氧的血液,血中缺氧,往往让人感到眼睛眩晕,抬不起头。
是缺钙的骨骼,身体没了坚硬的支撑,人在人前总是直不起腰,矮人许多。
贫穷,还是寒冬里坦露的旷野,一望无际的苍凉;是被洪水吸纳,吞食,卷走一切,是空阔贫脊的裸露河床……
有几个夜晚,我都是在怨气里睡去。只有在黑夜香甜的酣睡里,才可忘掉白天坎坷而硌脚的路,带给双脚的痛。
一天早晨,我起床去厨房打洗脸水。厨房里的一幕,让我惊呆:母亲熟睡在灶台后的柴堆上。手里拿着一只新千层底布鞋,针线还没取下,想是完成最后一针,再撑不下了,母亲合上了疲倦的双眼。灶台上,油灯忽明忽暗,锅里飘出缕缕热气。睡梦中,母亲嘴角现出如释重负的微笑。整日怀揣怒气怨气的我,看到眼前的情景,滚烫的热泪如断线的串珠,肆意坠落。所有的怨怒化作羞愧。我该如何理解母亲的心情?我该怎样去演绎母亲的行动?
我想像:母亲踏着星晨,步行很远,去供销社。先是卖掉积攒的准备给大姐做嫁衣的鸡蛋,然后,去百货柜台买来布头和线。深夜,万物噤声,她还在忙碌:打袼褙,烤干,剪样,做帮,纳底,绱鞋……子夜里黯淡的油灯发出微弱的光,灯光映着母亲坚毅执着的面容,屋墙上是灯光变幻的母亲的疲惫剪影。时光在一个个夜晚流走,屋外的一次次鸡啼迎来又一个东方的亮白。母亲放下针线,为一大家人口操持早饭……
想到这里,那一刻,我不能自持,倚跪在母亲膝下,“哇”的一声,渲泄着眼泪……
经历过感情上的一次洗礼,我是一株夏日里的高粱,得以充沛水肥的滋养,正“咔咔”拔节——我已开始长大。悟出世上有一种爱最伟大,她是辉耀小草的阳光,是滋润禾苗的雨露,是万物赖以生存的厚土,一边仰承恩泽无尽,一边自甘奉出不悔。母爱,这是千百万母亲永恒的品质。曾有诗人写道:你是赋予人类无限温暖的空气,你是在我们心灵还保留着每个人童年的一种崇高的记忆,你是教会人类坚强的永不走向前台的脚步。当你把自已的生命给了另一个生命,你的一切便成了祝福。你的哺育便明亮了世界的眼晴。
有了新鞋,一改往日的疯狂,夜晚入睡,珍爱地磕去鞋上的浮尘,放到床边凳子上,我要醒来可以看到它,甚至,想抱鞋入眠,似乎母亲的爱都凝结在这双千层底布鞋上了。
如今,母亲已走进了另一世界,暝暝中,我又觉得她在那非常遥远的地方注视着我。而那双布鞋也随着时光的飞速流逝,早完成了它的使命。从中悟出的永恒,让我受益非浅:是身在另一世界的母亲给了生命,教会我走路,抚育我长大,教我做人。给了我爱和学会爱别人。给了我幸福和滿足。没有她,我只是一滴水,一缕空气和一粒尘埃。
当然,对幸福的理解是有分歧的,可是,有时幸福并不是座落于金钱的基石上,一无所有,赤贫如洗的人,也许脸上绽放的微笑最真最纯。
我想告诉人们:贫困,贫穷的境遇下流露出的幸福,更铭心刻骨。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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