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蚊虫而得道

好善寺的善会近来有些苦恼。

刚刚入夏,山中各种蚊蚋滋生,晚课上就不能够专心了。小小的佛殿一到入夜就有一团一团飞舞的黑影,且还嗡嗡有声,吵的人心神不宁。还有一些花脚蚊子,全不避人,直直接接地往小和尚裸露的皮肤上落脚,下针,吸血,然后鼓着囊囊的大肚,沿着沉重踉跄的曲线飞回去喂自己的卵。这样循环往复,子又生孙孙又生子,来善会身上吸血的蚊子越来越多。

善会是出家人,受老和尚训诫,绝不可杀生。因此只能偷空用双手驱赶,然后抓耳挠腮止痒,功课也就顾不上了。

老和尚倒是依旧稳如泰山,任多少蚊虫萦绕耳边,他依然不动如钟,闭目诵经,神情平静。这在善会看来简直如同佛祖一般,自己不由得生出了自卑之心,觉得自己六根不净,不是修行的材料,于是有些心灰意冷,想下山去看看能不能还俗。

善会向老和尚辞行,老和尚没有阻止,善会就出发了。

奈何善会没有俗世的家,也没有俗世的能力,下山一段日子,还不了俗,只能依靠化缘,或在不同的佛寺挂单过活。

他且行且住,终于来到一个闹市偏地香火鼎盛的大寺。刚到那第一夜,善会就被惊住了,在那雄伟的大殿里,一同上晚课的僧人居士足有近百人,大殿的蚊虫也非常多。而众人能保持专心诵经的法宝居然是:蚊帐。

圆顶长蚊帐,一顶一顶从大殿梁上垂下,刚好可以罩住一个打坐的僧人,把蚊虫全部挡在半尺之外。大殿供桌上的烛火穿过那些长长的筒状蚊帐,僧众的身形影影绰绰,落在善会眼里就像一个个半透明的茧,里面孕育的不知道是佛还是妖。

善会不能接受,他觉得这样的修行不算诚心,他找到寺里高僧解惑。

高僧坐在蚊帐后微微一笑,反问道:“何为诚心?佛前失态?功课荒废?灭蚊杀虫?”

善会无法作答,似有所悟。

二日,他向寺院管事和尚化了两顶长蚊帐,回山上去了。

自此以后,善会做晚课都呆在蚊帐里,确实专心致志许多。老和尚不肯用善会带回来的蚊帐,见到善会使用也只是摇摇头,叹息一声。

后来,老和尚坐化了,小和尚善会变成了大和尚,又收了一个小徒弟。

善会要把小房间腾出来给小徒弟住,于是开始打扫老和尚的禅房,结果从禅房木柜深处翻出来圆顶蚊帐,竟有两顶。一顶颜色稍新,应是善会当年从大寺化回来的那顶。另一顶颜色陈旧,看起来用过很长时间,估计是善会当年被老和尚捡回来之前就有了,可是,善会从未见师父用过。

也许,自从善会来寺里做徒弟起,老和尚就不用蚊帐了。

善会突然悟了,还好小徒弟还没有见过他的蚊帐,他赶忙回房把自己的蚊帐卷好收起来,从此上晚课再也不用。

小徒弟倒是看似天赋异禀,从来不问大和尚该怎么对付蚊虫,上晚课也能坐的住。

善会又是高兴又是羞愧,高兴小徒弟有佛性,是修行的材料;羞愧自己的心性连个少年都不如,估计难有成就。因此,即使每年盛夏善会依然要受蚊叮虫咬之苦,他也强自忍受,久而久之,竟也习惯了,一打坐入定,连奇痒都浑然不觉。

善会就这样修行了几十年,竟然修出了些神通智慧,成了远近闻名的隐士高僧,给小小的好善寺带来了许多香火。

善会到了快要圆寂的时候了,身体渐弱。有居士为他请来医生看诊,善会只愿意做些基础检查,他觉得自己该依佛祖之意,当去则去。

善会在禅房坚持打坐,徒弟在门外和医生闲聊。

徒弟问他:“施主刚为师父做了什么检查?为何要抽血?”

医生:“只是做了血液常规,看看善会大师血液有没有问题。”

徒弟:“哦,那施主记在本子上这个圈是什么意思?”

医生:“那是O,表示善会大师是O型血。这世上有多种血型”

徒弟来了兴趣:“那我是什么血型?”

医生:“我来帮师父测测!”

......."师父是B型血呢!”

徒弟:“O型和B型有什么区别?”

医生:“区别不好说,那个解释起来太复杂了,不过有个有意思的区别,就是蚊子最喜欢咬O型血的人,不太喜欢B型血,所以师父和善会大师在一起的时候估计只有善会大师会被蚊子咬...”

门外人觉得很有意思,开始笑。

门内的善会却心中一惊,五味杂陈,不过,他如今已是高僧了,可不能让嗔念怨念毁了修行。善会守住心中清明,压抑住了翻涌上头的情绪,继而魂魄升华而去,肉体圆寂了,善会到底是修成了...

PS:我本人最怕蚊子,和我同样血型的几个人在一起好像蚊子也是最喜欢咬我。我本身对蚊子也没有怜悯之心,几乎一见必打。昨晚又是因为蚊子而失眠的一夜,本想写把蚊子写死泄愤,但是最后还是压抑住了,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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