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长国:偷桃|故事
文/张长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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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国31年 (1942年)的初秋,牌坊村来了一帮卖艺的马戏班。
那天傍晚,在村子东头的麦场上,他们竖起了一根高杆子,并到村街里敲开了锣。晚饭后,麦场上就及早围了里三层外三层的村民。麦场中间,挂着几盏气死风灯,艺人们在表演过了马戏、猴戏和魔术戏法后,精彩的一幕上演了。
一个鹤发银须的老人带着一个八九岁的孩子出来了,在简短说了几句后,孩子便“嗖嗖”爬上杆子的顶端,一会便看不见了,按说,杆子的高度并不高,怎么会看不见人了呢?这时,老人解释说,孩子是上天偷桃去了。话没落音,只见从上面落下了几颗大桃,老人拾起桃拿给乡亲,却是货真价实的真桃。
然而,过了一袋烟工夫,忽听噼里啪啦从杆子上头掉下来了断手断脚。见此情景,老人忽然大哭起来,说:“这孩子的父母托我带他出来挣点钱,没想到被天上看蟠桃园的神将杀了,大家可怜可怜我,给几个钱埋了吧!”这时,出来了两个卖艺人拿着铜锣转圈向人群讨钱。见老人说得可怜,人群中都纷纷拿出中央票来丢到铜锣里。
这边,老人就把孩子的断手断脚等拾到了一个箱子里。看到钱敛的差不多了,老人对着箱子说:“孩子,乡亲们这么好,出来吧!”箱子盖开了,眼见爬杆子的孩子从里面出来后,就向大家作揖。随着人群的欢呼声,演出结束了。第二天,无巧不巧,一场连绵的秋雨不期而至,一连半个月没有晴天,马戏班只好住在了牌坊村的一所破庙里,这期间,爬杆子的小孩又得了腹泻,还是村里的高老头去请来了大夫,拿了十几副汤药才治好。晴天后,马戏班和牌坊村的乡亲们依依不舍地告别后,又去了别的地方。
三个月后,北风呼啸,在一个酿雪的天气里,马戏班又路过牌坊村。这次,他们来到村头,村子却早已不是当初山清水秀的模样,到处残垣断壁,一幅劫后余生的模样。经过打听,马戏班的人才知道,他们走后没多少日子,一队日本鬼子扫荡这个村,硬说村里躲藏了八路,于是,烧杀抢掠之后,一个村庄就这样完了。据说,这队鬼子就是离此五十里外孙村据点的,队长是一个叫山田的小鬼子。从此之后,这个马戏班就不见了踪影,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民国33年的初夏,正是蝉鸣声声的时候,孙村据点外的大集上,忽然来了一个马戏班,一连三天在大集上演出,尤其是最后的压轴戏“偷桃”让人赞叹不绝。据点里的山田也听说了,他是个“中国通”,这让他想起了中国的《聊斋志异》一书中关于“偷桃”的文章,据说,这个戏法曾经在白莲教教徒中流传过,但已经失传了,如今,他遇到了这千载难逢的机会,能够观赏到这样的奇观,真是不枉此生。
但是,马戏班是晚上演出,而且,晚上又不能带着人枪外出,否则,据点就有可能被八路武工队给钻空子。于是,狡猾的山田想出了一个既能看演出,又不被其他人发现的好办法。
第四天晚上,马戏班的演出开始了,到了演出中场的时候,四五个穿戴破烂、头戴崭新瓜皮帽的人挤进了人群,开始兴致勃勃地看了起来。到了最后,惊险的“偷桃”戏法开始演出了。巧合的是,几个从天上偷下来的桃子掉到了这几个“瓜皮帽”的附近,演出的老人捡起桃子,说:“这桃子可是真正的仙桃,先给大家尝尝鲜!”
他一招手,旁边几个马戏团看场子的卖艺人过来从老人手中接过桃子,分别向几个“瓜皮帽”分发,“瓜皮帽”们接过桃子左看右看,正准备吃,忽然,老人发一声喊:“干吧!”随着几声焦脆的枪响,“瓜皮帽”们纷纷倒地。这时,人群大乱,场中的灯全灭了,远处据点里的鬼子听见枪响,也不敢出来,只是放了一阵乱枪了事。
东方欲晓,田野里一队十几人的队伍正向东方行进。只听一个人说:“队长,咱们参加了八路军,这次可为牌坊村的乡亲们报仇了。哎,你怎么认出那几个‘瓜皮帽’是山田假扮的?”
另一个人说:“这还不好办,这大热的天,谁会戴那么新的瓜皮帽,再说,穷家破业的老百姓,谁会买起这瓜皮帽?!而且,一次同时来了四五个人?这次,咱们算把鬼子的桃给偷了!”说罢,队伍里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很多年以后,一名侵华日军老兵曾写过一本关于日军条例的书,书中详细记载:条例规定,现役军人出军营必须戴帽穿鞋,不可光头赤足,违者送军事法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