兖州河头村的故事
河头村的故事(一)
李德志吓退西霸天
河头村的李家是大户,有个叫李德志的老人,粗识文墨。在世时,我村的红白喜事多请他当红客(现叫总理或支客)。他身材魁梧,嗓音洪亮,热心乡里,有侠肝义胆。
我村东北八里有村叫坊岭,村中官宦人家孔广俊祖上是孔府近支。孔广俊外号“西霸天”、“四鱉蛋”,家中广有田产,属劣绅之列。约在一九三五秋,西霸天带一群打手,骑马驾鹰,田野逐免,不论豆地、黍地,他是要趟过去的。虽损害庄稼,但小户人家不敢言语。一天,西霸天逐兔至我村北,适逢李德志带两股谷叉装谷个子,西霸天的狗在不远处食盘捉到一只兔子。李德志过去把兔摘下,西霸天随从赶到,西霸也随即赶到。随从向李讨要兔子,说是他们的狗逮着的。李德志把钢叉拄地,大声吼道:“这是你李爷爷养的兔子!"西霸天不远处听到,看李德志一身杀气,便拨马而走了。
河头村的故事(二)
诸葛吊孝
我祖上与坊岭孔广俊(西霸天)的祖上是世交,我祖上有地八大顷,孔家有地十二大顷,父往子交,世谊深厚。
约一八三〇年,我祖上要置一顷二十亩地,钱要趸交,但家中钱不够,还差不少的一笔款,于是向孔家借钱,并言明半年还款,中人为孔家私塾先生。双方写好借约,中人签押,我祖上即用轿车子装钱运回。届还款期,我祖上请来中人押款去还。
又约半年,孔家捎话,意说还借款之意,朱家愕然,言说半年前已还。孔家气愤不已:“款还了字据为何在我家?”双方各不相让,都是望族乡绅,朱家担不起赖钱之名,孔家担不起讹钱之名,最终对簿公堂。
曲阜知县盼来了一个好买卖,一家有地八大顷,一家有地十二大顷,虽是衙门,但非素地,孔家原告,胜诉志在必得,重金送礼。朱家虽是被告,自持心内无欺,但衙门行情如是,听师爷指点也不吝金钱。开审之日,双方唇枪舌剑,据理力争。孔家以借据在手,还钱应返借据。朱家则以中人是孔家先生,亲自押解,并由轿车把式为证。县令提问中人,中人说“两家通好,一家有地十二大顷,一家有地八大顷,谁也不会赖谁,朱家是把钱还了,当时是我粗心,未收回借据。”县令据此判决,朱家赢了官司。
其实,朱家的还款由中人半道截驴,但无法说朱家没还,才有堂上之说。
孔家输了官司,丢了钱财,还担讹钱之名,孔家老当家气恼伤寒,一病不起,驾鹤西归。两家世交仍少不得去朱家报丧,朱家虽赢了官司,但孔家当家因此逝去,心甚不忍,格外重视吊祭,如时祭奠,一丝不苟,礼节周到。孔门望族又是孔近支,丧事场面宏大,红客众多,一时饱学之士云集。众红客先生们见朱家吊丧,联想“周瑜被气死,诸葛吊孝”之故事,况又朱诸同音,便写起诸葛吊孝的祭文来。至于祭文怎么写,时过近二百年,我辈焉知,不外乎时维某年,呜呼尚飨云云。
河头村故事(三)
义犬
河头村村南约二百五十米(现属焦家村)古有古墓,但在五十年代并见不到墓迹。共产党的地下政权一九四七年时在曲阜已广泛建立,旧地方政权等人员在外逃窜,但一九四八年国民党又回来了,这批逃窜人员被称为“还乡团”。还乡团回来后,大肆报复共产党的农会干部等人。冬季的一天深夜,还乡团众人绑一东北乡的村干部致古墓处,把他迫害致死。还乡团人员扬长离去。他们押解村干部出来时,村干部家养的一条黑狗尾随而行,村干部被害死后,狗在尸旁守护多时。那时野狗很多,野狗来时,此狗极力示威以护其主。此后三天,此狗未吃未喝、寸步不离,见主人仍不动才回家去,第二天领来了家人收尸。
河头村的故事(四)
朱村长的待遇
一九四六年始,在曲阜及东至沂蒙山地区,共产党已广泛地建立了基层政权。我村在一九四七年有共产党委任的村长,但还有国民政府的保长。
我村的第一任共产党村长叫朱庄仁,他老人家是一九一九年西杨楼谱上所记朱达朋次子之长子。老人家年轻时当过旧警察,会处理事。我村属七区管辖,庄驻地在东北八里坊岭村,听命区政府安排的工作,当时还算半地下。
每月,区里发一斤煤油、一包火柴、一张白油光纸,仅这三样,别无他物。这位村长一直当到一九五三年,待遇(办工)未变。
河头村的故事(五)
朱保长二三事
朱保长叫朱庄琪,是我本家二叔。他于一九四七年到四八年间当了一年多的保长,那时保长并没人想干,要抓阉。
二叔的爷爷在张店火车站混铁路,奶奶也在那儿,已两年没回家了。二叔三岁多点带他去看爷爷奶奶,到张店的家门口时,奶奶正与几个老太太闲话,几个老太太说都甭动,看孙子能找到奶奶吗,二叔走到门口,打量了一下,几个老太太故意都不作声,二叔径直走到奶奶怀里。奶奶离开他时他仅一岁,当无记忆,这就是血缘的关系吧。
二叔当保长时二十几岁,那时在兖州的驻军是国民党第十二军,十二年军纪差,人称″十二拿",常有骚扰百姓的事发生。一天,后街来了一穿排长军服的人,向民户索要东西,有人马上告知了保长二叔。一会,二叔来了。二叔一表人材,高一米七五,有些文化(解放后当小学教员)。他穿着一套连长服装,到了十二军排长面前,伸手就给他一个耳光,并大声斥骂,该排长便灰溜溜的走了。
那时,当保长还要应付乡里的事,摊派义工也很多。二叔消息灵通,每天乡里要派义工、车役,他老就提前到乡里请假,编造一堆理由,捋捋乡长胡须,假请了,夫役也免了。
河头村的故事(六)
歇后语
一九〇〇年至中华人民共和国成立的五十年间,河头村没有大富人家,但河头村并不贫穷。解放前,四百多口人家的河头村,竟能一次出行十八辆大车,并全是犍子,这让其他村庄羡慕不已。铁车、大牛之家是富裕的象征,那是那个时代多少农耕家庭梦寐以求的。我村东二里许,有一小村庄叫八里铺,该村在原岚兖公路之南,傍沂河北岸,我村的耕地种到该村西边。村北一里即有2500年之久的古柳村,村东北一里许即大柳村。地理的方位、该村所居的狭促,可见其村土地资源的稀少。解放前,该村不到二百人,多以泥瓦工,铁匠手艺谋生,全村没一辆大车。与我村相比那真叫差距大。我村村民若借别人的东西,便自嘲“八里铺的大车,借的”(歇后语)。嘲笑别人借物等东西使用,也说“八里铺的大车”。
河头村的故事(七)
土地奶奶
土地神是神仙界的最基层神灵,他比村基层组织的数量还要多。凡有人居住的地方,山林或建筑都建有土地庙。大的辉煌宏大,小的仅方尺之小,但都有人祭拜,祈求平安。庙的方位多建在西边和后边。村中的土地庙,也是公共场所,供娱乐、庆祝、丧礼泼汤等活动。土地庙一般供奉土地老爷和土地奶奶。
土地老爷因是基层神仙,生活习惯和老百姓很相近。据说,附近几个村的土地老爷都爱赌博。一天,我村土地爷与粉店村等几个土地老爷聚一块赌博。我村土地老爷赌技甚高,粉店村的土地老爷输光钱后又把夫人押上,怎奈赌技、赌运都不佳,又让我村土地老爷赢了。从此,粉店村的土地庙只供奉土地爷,而河头村的土地庙却有土地老爷和两位夫人。
土地庙在一九六四年被毁了。该庙也供奉马王神,有碑三通,孟家为世代庙户,孟昭贤为最后庙户,一九五六年去了沈阳。
河头村故事(八)
我是大花
过年拜年或初次见面,人们少不了相互以吉利语问候祝福,旧社会尤其如此,做生意的人尤甚。
上世纪三十年代,我村后街有一孤老太太。她开个小酒铺,挣点零钱花。村中有一大龄青年,有点像鲁迅笔下的阿Q,但尚不如阿Q聪明,头上有几个斑疤,人们都喊其“大花”,正名却无人去叫。
年到了,老太太企盼明年的小生意能多赚点零钱,年三十下午,正值大花从门前经过,老太太把大花叫住,对其说:“大花来,午更(半夜)拜年时你先上我这来,你先拍酒铺窗门,我问:你是谁啊,你就说:大发,到时我给你一百个钱。”大花一听,欢喜不得,连声说行。
老太太过年不睡觉,但等午更大花来了听吉利话。午更刚到,大花即拍窗门,老太太问:谁呀,大花答:是我,老太太复问:你是谁也,窗外答应:“我是大花”。老太太大怒,厉声骂曰“花你奶奶*”。老太太吉祥话没听成,窝了一肚子气。
(完)
—— END ——
在历史与现实之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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