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金泉:野性之旅湘西行(上)|小说

韩雪丽:都是婚纱惹的祸(外一章)

文/南金泉

【本文由作者授权发布】

(一)

5月的天,数日相继的阴雨绵绵,犹如愁云密布,包裹着天空与大地,令人增添了几分窒息的压抑在胸口弥漫;无奈,呆在阁楼里的空气也是湿漉漉似的一整屋潮腥扑鼻,让人呼吸困顿的感觉开始与日俱增。那个季节,我决定去西部旅行一趟。然而,举目没有可选的地方可去啊;说实话,那会儿是心不在焉的缘故,一味总认为出远门走走,心情会舒畅一些,一味总认为离开此地,换个新的栖身地,起码空气也会新鲜很多很多。这些眼前的条件反应,这些怪毛病多少年巳积累形成的,不得而知;但是,也总是人在思想最最困惑的时候最最突现出来,弄得浑身的不自在;活脱脱像年青那时候的失恋,以致于终日无厘头的情绪在窗外的杏仁树林里泛滥又泛滥,直至疲倦直至被漫无目的消磨殆尽。于是,坐下来的时候,喜欢打开电脑,东瞧瞧,西望望;其实,什么意思也没有,干急!干急人啊!于是,索性点击12306购票网站。然而,此时此刻,可也不知道去哪?去哪做啥?唉!干脆在选址上胡弄拨一下,狠狠心决定点哪算哪地为旅游终点站。结果,按出的是湘西的某个陌生城市。

瞬间,咬咬牙下决心出发!

突然间记忆起一件事,接着心情一下子好爽好爽呀;不是因为野性旅行而高兴,而是那里凑巧有一个朋友正在写《湘菊姨妈》的故事。

(二)

背起行囊,走出蜗居的阁楼,那份许久未尝的宽裕感从龌龊的心房底,直愣愣往上漂浮,欲罢不能;轻盈的步伐,仿佛年青了的脚步声,在嘈杂的行人中,在风雨摇曳的路上,在车水马龙的一片繁华大道里,在我脱胎换骨的神气上,隐隐约约是一种像生命之火燃烧起来的火焰之舌,直往苍穹吞噬着氧分那般舒畅与自由,那般朝气的心灵迸发出来的自由旋律回荡一样高涨!这一切的灵魂滋润充分的给予,离开家门的那一刹那,在我的血液、我的细胞、我的生命中的每一个隘口爆发。

快乐的时候,总是充满喜庆;绿皮车厢的卧铺底,刚刚喝上点白酒,一阵涌上一阵的烧心感开始让人迷糊,又陪上一路的疲惫;倘若是平常晚上九点来钟,叫我睡觉简直是难如上青天蜀道喽!然而,今晚却不同,人的体能经历热烈的神往与嚣张之后,却巳是断断续续的哈欠接撞而来的时候了,挺都挺不起的瞌睡虫盈眶滋长;更要命的,这生不像生死不像死的困顿折腾,叫人危坐几分痛苦几分!索性,我闭上眼躺下。艰难之际,幸亏童真未泯。于是,顽皮的随着行车节奏,开始点着数火车轮毂发出的咕咚咕咚声,一声声,两声声,数的好开怀……

(三)

甜蜜的睡梦中;在朦胧的意识里,我的腰部间被人轻柔地戳了几下。苏醒时,睁眼一看,是刚刚上车的一位约模三十来岁的女人,窥探至我的被盖子滑落,一个善举,顺手帮我往里处掖好被窝。不过,她这一轻微的动作,把我惊醒过来,就没有再睡的想法了。

“刚上车?”睁开惺忪的眼,我问她。

她掀起卧铺上的小照明灯,听完我的问话,回眸过来对我,一张微影中的笑脸仿佛天生的虔诚靥容。她低然回道:“唔,睡吧。早早的,才五点多。”

“现在到哪?”

“株洲。”她还是保持那张微笑的脸。

这么快就到湘东了。我这么想一下,觉得还是起来看看车外的景色,那边城市的模样,那边乡野的模样……

“你是这个站上来吗?”探一眼车窗外朦胧的景象,我问她。

那女人正弯腰整理床铺。听我一问,停下手上的活,又转过来身子,坐了下来。她还是那张含着可亲的笑容,回道:“是呀!你被我吵醒了吧?”

“没。”我揉一下眼睛,说:“昨晚上不到十点钟一直睡到现在,够意思啦!再睡也睡不着。”我也笑着回她。

“不知道怎么地?很想睡的感觉。唉!就是睡不着。先生贵姓?从哪上路?去哪呢?”她很好客的语气,一连串的询问,有一股近乎于人情味十足的热忱!

我从铺上坐起来,必然的礼貌回敬。回答她的问题:“免贵姓南,南方的南。从合肥上车,打算去湘西。”

“姓南?这个姓很少见。”她搭了一语。

“对的。”在这里不得不承认,我接过她的话。

“看你的样子不像是个做工的人。"她重新细致地瞧我一眼后,说道。

“哈哈!何以见地?”我觉得她的话是玩笑的意思。

“言谈、举止,像个教书人。我猜对不对呐?一个人的态度……”她欲言又止。

这回,我的态度蛮认真的。问道:“你会看相?不过,我现在不讲课了。你做哪行呢?”

“我做服装生意,来株洲进趟货。干我们这个行业,得学会认识人,看一眼对方,马上有印象;还要联想对方的职业,从职业上悟出点个人的兴趣和喜爱什么。这样,交谈起来才不会觉得生分,产生种熟稔感的意思。往往对方给我猜对啦,这单的买卖就确定了。现在生意不好做,不学点真本事,做哪行都不行。”话毕,她莫名其妙叹了一口气。

“三百六十六行,行行出状元。我办过企业,知道适合自己管理的管理方法是最科学。今天,碰上一个适合服装行业的高手。三生有幸啊!”不得不说她的表情很媚人。

“一听说话,就是文化人!"她夸赞我。

“棋逢对手。不如,你休息会儿,心不累了,咱再唠嗑。行么?”我看她有些疲倦,劝她歇息。

她很用情地注视一目,点点头。

(四)

她这一觉醒来。

我一目,突然间,她抬眉冲着我笑一笑,笑得很意味深长。随后,问道:“我睡眠会打呼噜,不影响你看书嘛?不怕你笑呀,有一次在车上打呼噜,对床一小孩正哭闹腾,他妈一吓唬,小公子竟然乖乖地,被我的呼噜声给镇住,还真不敢耍横啦!你说,我这德性怎好呢?好害怕出远门,实在是没有办法!”

我把书卷轻然合起,坦然回她:“你年青的时候,疲劳过度,不留心可能伤到哪?现在服装市场怎样,做生意难吗?自己……觉得很累是么?”

“嘿嘿!很奇怪,就是觉得心累!其实,做服装行业没那些重活,平常也是玩玩耍耍呗。唉!总之,一歇下来就觉得心好累好累。”她一副俨然的姿势,说话不紧不慢起来,改了什么性子似的。

的确,我能看出她说的这句话背后所承受的压抑和痛苦有多少;只是不便于刨根究底去问,到底是为什么原因的事?大千世界,无所不有啊!所以,我开始徐徐然低下眉头;那时,手指不知不觉间重新翻开了书页。

“你很喜欢看书!难怪有人说读书人,宁可一日不可食,宁可一日不可眠,不可一日不可书。还真有这样人?”

“这是毛泽东说的。”我笑答她。

“看谁写的书?”她是个直性子人,问话总要问明白自己想问的问题。

我仍然低着头;便随和回道:“韩寒。”

话落,她蛮有知情知趣的模样,歉意似的说:“谁?那个人我不熟悉!”

“嗯,我也不认识他。喜欢他作品呗!”抬头看她,我差一点笑出声来。

她把眼帘垂下,低声回我:“没看过他的书。可看么?”

我不知道如何出言回复。于是,淡淡然应道:“每位作家各有各的味!碰上喜欢的就看,没必要去认识人。”

“看样子,你也喜欢文学?“她绝对是个闲不住嘴巴的人。

我抬眉瞄一瞄她,那张期待我回复的脸蛋,有一双特别明亮且渴望的眼睛。我,不由自主地攒一下首。然后,问她:“你喜欢?”

她机械般地一笑;这笑容很僵硬。我似乎感觉到;犹如品尝生涩的青皮柿子,给人一种欲拒无法了却的清淡的诱惑挂于心尖。

“你讨厌我这种鸭子嘴巴吧?整天叫响不停。其实,我很健谈,生怕人家嫌弃。有时候,真想找人聊聊,把心里的憋屈撵出来!”她很率真的说道。

是的,我忍俊不禁地露牙笑了起来。

的确,这样性格鲜明的女人,一生往来,我算是头遭的幸运儿,给机会遇上。此刻,感觉棒极了!

“我叫苏雷。苏联的苏,雷雨的雷。怀化人。”她一口报上来。

女神!我欲伸出手彼此致意一下;但见她没有这种握手的习惯。于是,只好把抬起胳膊的手往茶具挪去,免得自己给自己尴尬!

“你是自由旅行的吗?”随后,她又问了。

我喝口香茗;缓然低一下头回答她。

“我们做桩交易如何?”她正面提问。

我把茶杯放回原地,仔细看一眼她,觉得面前的女人有种说不出来的欢喜。便试问她:“我能跟你做什么交易?”

她笑一笑,很自信的模样。

反正我的直觉,她的问题不少;陈谷子烂芝麻一堆一堆的都有可能变成她的问题呢。

(五)

稍许后。

她睁大圆目看住我;本来就长着一双丹凤眼的她,这番大张旗鼓的矫情模样,仿佛有几分威慑的可怕!我暗自想:倘若是一个男儿的话,这世上又多了一条绿林好汉哇!

“我有段十几年前的经历,一直纠结于心!那时候,年纪小不懂事,凭一身的勇气,就唯独不服自己贫穷的想法特别强烈!所以,十五岁那年去了江苏打工。三年后,母亲得了一场大病,不得已的情况下回家照料妈妈。那个时候,不怕你笑话,确实穷的连身换洗的衣服都难得。一日三餐吃不饱,总是端着一只黑大瓷碗,欲眼望穿黑乎乎的锅底,巴不得吃饱一顿。那个日子过的……”她洒落一把清泪,用手背擦去,继续说:“现在想起来,唉!没法子怨念啊,也是娘无怨爹无声,指哪怨恨谁呢?全村上百户,又不是我们一家穷困。

“三年打工,苦不堪比,加班加点的轮番上岗,搞得人呀头昏脑胀,食味全没,下了班就想躺下来睡大觉!当时,有个小伙子一直照顾我。闲聊中,知道他比我家庭情况好不了多少。女孩子嘛,有个问冷问热的年青人在跟前,自然宽慰很多,也算作同病相怜人。很快我们建立了感情!后来,我母亲生病了。临走时,我表白了终身托付于他的意愿。他很高兴很幸福的样儿!他答应我一定绝不辜负!他对我说会加倍努力,绝不再让我继续过苦日子。分手时,他要了我家的地址。就这样,我回家的第二个月就收到他的邮局寄款单。不幸的事,我没有他的地址;也不知道他姓什么。我按寄款人地址,去了几封信,结果全部退回来。当时,自己傻乎乎。真的,不知道怎么办?

“一年后,家里实在太穷了。那时,为了两千元聘礼金,我竟然毫无抗拒的勇气,毫无辩解的理由,点头同意这门婚事。后来,这笔钱也保不住母亲的命。可是,我成了一个不自由的人!这门婚事对我来说,就是没有感情的肉体交易……嫁给现在的老公。其实,公婆家跟我娘家的苦难相差无几,难分上下,依然是家徒四壁。为了娶我,反而落下债务重重。我好无奈,命运就是这样捉弄我!不过奇怪的事发生,结婚的第二个月,我在老公家收到阿豪的寄款单,一直到前年才停止。

“南先生,整整头尾加起来十五年。十五年呀!我后悔那时太幼稚太不懂事理,也太没心眼。爱一个人,竟然不知道他姓什么?家在哪?只记得大家叫他阿豪,年领比我大几岁,白脸胖胖的,眉清目秀,帅气的很,高挑的身材,很有一股霸气的味道,真正拥有男性说不上来那种女人一见倾心的味道!我说出来也不怕你笑话。真的,在婆家里我嘴里不讲,心里很爱阿豪!为了等待他来找我,我什么罪都可以受,忍辱负重也要扛得住,就是希望有一天见上面!他也是我的初恋人,一辈子的感觉只有那一次是想用生命交换也值得!

“他唯独送过我一张黑白照片。可惜,忙乱了,不知道是丢了还是遗忘在哪?找了十五年也找不回。这件事让我揪心一辈子!

“我的心愿是想要能见上他一面,也心安一点。很想看看他现在的生活状况如何?这笔债这份情,如今无法用多少钱来衡量。但我懂得感恩!自己明白道理是这样做人!有时候,夜深人静的时候,想起他……特别特别愧疚特别特别想大哭一场……”

她的泪水汩汩刷下。

(六)

列车过了冷水江。

我问:“要我做什么呢?”

她擦干眼泪,道:“你见多识广,想什么办法找到他?”

我沉思片刻,觉得蹊跷。便道:“你嫁人,他都知道。说明他离你很近,算是本土本乡人。另外,他把钱寄给你,也有寄款人地址啊?”

“嗯,我也想了。可是,按寄款人的地址,寄过去几封信,均无音讯。还有左村右乡都打听过,没有一个在江苏打工叫阿豪的人。”她回答我。

“发个寻人广告试了吗?”我提醒她。

“没有照片。五年前,我在各村各寨贴过求援信,希望他看到信跟我联系。结果,如泥牛填入大海,一点消息没有。”她急了。

我略略一想;说:“我会人像素描。你仔细再仔细地回忆一下,他当年的音容笑貌,还记得起来吗?这样,或许我把他的人像描绘下来,好帮助你寻找。还有找与他同龄人的附近村民询问,通过这几个步骤,应该会有一线希望。我敢断定,阿豪离你很近。也许……”

她迟疑不定。然后,答道:“我都快四十岁人啦,好像记性不如从前。不过,容我几天安详安详。他的脸,我在记忆里慢慢找出来。南先生,你准备在这里呆多久啊?”

我欣喜回她:“我是自由撰稿人,在哪呆都行。”

“请求你帮我一把,好吗?”她诚恳的求我。

我不好意思拒绝一个善良、懂感恩、知性的女人请求!我向她严肃的表示同意。

她看懂我的表情,笑眯眯,说:“那我们的交易就这样定下;我提供食宿,你等我几天的时间。一言为定喽!”她的豪爽,叫你屈服。

我果断地伸出一只手;说:“既然你这样,我尽力而为吧!”

然而,我伸出握手的姿势,被她重重的手掌狠拍了一下。这四十岁的女人,浑身的细胞却像二十岁的姑娘活泼!

(未完待续)

(图片来自于网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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