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荣国府张灯结彩,探春一声娘,赵姨娘肝肠寸断

曹雪芹创作《红楼梦》距今已经260余年的岁月魔力不减,任世事变迁沧海桑田,感动着一代又一代的读者,温暖了一代又一代的心灵。之所以如此,是因为人性不变,人们所要追求的普世价值也从未改变。
《红楼梦》里的主角们光芒万丈,小人物也一样出彩,比如赵姨娘,在曹雪芹的笔下,这是一位全方位无死角令人讨厌的人物。可谁也不可否认,她令人生厌的表面,掩盖着她无以伦比的成功,当然,这仅限贾府里众多的姨娘中间。
迎春、贾琮都是姨娘所生,可是这些女人都死了,那些活着的姨娘无一例外都没有自己的孩子,而赵姨娘,不但生下一儿一女,活得好好的,纵然是全府上下视她为眼中钉,赵姨娘自己也是道三不着两,可她还真是活得稳稳的,人家的娘家人个个都在比较重要的岗位上。很难想象在荣国府,受到贾母、王夫人和王熙凤三大最高势力打压之下,还能站得稳立得住,赵姨娘当是非常之人,她的成功绝难复制。
赵姨娘内心有两个无法言说的痛点,一个是儿子贾环如何能分得荣府将来产业的问题,另一个就是自己亲生的女儿三小姐探春不认自己。两件事都令她耿耿于怀,她活着也可以说就要为这两件事而奋斗。
不说贾环,单论探春。这能怪赵姨娘吗?当然不能,在繁衍子嗣这个事上,赵姨娘是荣国府的功臣。能怪探春吗?更不能,她从小接受的是阶级规范,主奴有别,阶层严苛,况且,如果小妾因为生育有功而威胁到了正室的地位,触动的是家族的核心利益,进而动摇那个社会统治的基础,就是严苛的等级制度。生产力低下的农业社会,生存和可持续发展才是大家族第一要考虑的,所以,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定位坐标,奴才生育有功,充其量是主子将会保证你一生衣食无忧。
阶级社会,对中下层的人来说,谈人格是奢侈的,那是生产力极度发达的今天才配讲的上层建筑,混为一谈毫无意义。
的确不人性,甚至是不人道的,作为当事人的赵姨娘,说感情上不被伤害那是假的。探春这么做无可指责,但是,也并不值得称扬。就比如对照二小姐迎春,她嫁到孙家被虐待,回娘家和王夫人凤姐哭诉时说:“……从小儿没了娘,幸而过婶子这边过了几年心净日子……”法定的母亲邢夫人活着,这里的“娘”显然是指生母。迎春的娘死得早,她受了委屈第一想到的是亲娘,说明父亲母亲没能给她应有的疼爱,说到底,迎春的可怜是因为贾府没有办法给她撑腰,而没了亲娘,这个世上就没人是真疼她了。
探春不似迎春那般懦弱,没有人敢欺负她,而没有到关键时刻,探春也还没有感受到和亲娘那因为血脉的连接而产生的亲情的珍贵。虽然《红楼梦》后文遗失,但根据前文的铺垫和脂砚斋的批语所透露。探春远嫁应该是一个极大场面的戏,就像元妃省亲那样,和所有家庭成员见面不同的感情流露,而探春还有更大的不同,她面对的不是相聚,而是永远的别离。
探春是庶出,贾府对待子女的待遇是不分嫡庶的,但感情上可是不同,若说不分嫡庶,嫡出的贾宝玉是什么地位?贾环又是什么地位?像贾琮这样的,根本像个没人管的野孩子。其实小姐也一样,迎春是庶出,所以她的婚姻,贾母、贾政、王夫人等明知不妥,却集体失声。你根本不可能想象像林黛玉会被如此的忽视。其实指定探春来和亲,也是对庶出子女的不公平,那个年代,和亲就是代表永远的离开,和死有什么区别呢?而且远去他国异乡,风俗语言生活样样天差地别,君不见,一旦有回来的机会,蔡文姬还不是舍弃掉两个亲生的孩子归汉了吗?
关键时刻,庶出的探春,被牺牲了。平时也许没什么,一到定命运的时刻,嫡庶自然有别。
处于风雨飘摇中的贾府,随时坍塌,因为和亲之功,又可以有一丝喘息之机。不过是牺牲掉一个庶出的姑娘而已,封建大家族的姑娘原本就是家族攀附的筹码。而贾府这一次,的确是立了国家层面的功劳,家里出了又出了一位王妃,带给整个家族的其实是喜悦,可以想象上下喜气洋洋的氛围,这里面真正挖心肝的,恐怕只有赵姨娘。
探春曾经说过,自己但凡是个男人,早离开这个家了。这话看上去是讨厌,骨子里是对这个家的爱和责任。所以,真的要走了,当然会极度的伤感。探春判词画的就是她坐在一条大船上哭泣。舍不得故土,舍不得家族,其实就是舍不得血脉,她平时再不待见自己的亲娘,这次可不同,她将和自己的生母上演如何血浓于水的亲情,87央视版电视剧《红楼梦》非常完美地解决了这个问题,还原了这个画面。
大轿、仆从、执事、仪仗早已等候,盛装的探春将要走出秋爽斋,打开大门,赵姨娘手牵着贾环,眼含热泪,和自己的女儿做最后的告别。这是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今天就要远走他乡,此生再无归途,此时此刻,就是要永别了。赵姨娘是奴才,她也是母亲,平时的赵姨娘蝎蝎螫螫,话多的很,这个时候应该是说不出话的,她除了揪心的疼,任何语言都苍白。
探春也应该一样,她要怎样面对这个生下自己的女人呢?自己从不认她,生活里处处无视她,可是真正舍不得自己的,整个家族谁也无法和这个女人相提并论。要走了,从此骨肉分离,再无相见之日,血是热的,心也是热的,只是不知道应该如何向这个女人表达,从小到大,自己从未喊过她一声娘,难道要她从此半生都活在不再能见到骨肉且从未被认可的痛苦里吗?还是要让自己留下终身的遗憾?
“娘……”第一声也是最后一声,从被噎堵的喉间发出,眼泪从母女两人眼中喷薄而出,除了无声的哽咽,似乎周围更安静了。
荣国府张灯结彩,从上到下喜悦非常,人人看到的都是利益,都是家族荣耀,最在乎利益,最盼望荣耀的赵姨娘,此刻正肝肠寸断。那个时时渴望能离开家出去做一番事业的三姑娘探春,迈出的每一步都如千钧。
再也回不来了。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