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记忆的地方（外两首）】/ 赵春风
1 记忆的地方
离两排窑洞不远的地方
一汪涝池水波荡漾
日头亮得刺眼
尘土没了鞋帮
老牛试探着饮水
伸长脖子眼如铃铛
谁家刚过门的媳妇水边洗衣
时而揉搓时而摆荡
一群光屁股跳入水中
溅湿了新人的花衣裳
棒槌高高举起时
几双脚丫游向远方
柿子脸红了
和枝叶一起在水面摇晃
初中模样在浓荫下
瞅着麻雀叫唤的方向
拉弓放弹
小鸟扑腾在水中央
夜幕降临
牛羊磨牙鸡猪闹仗
能吃饱算是福气
吹灭煤油灯怕费钱又熏墙
月亮升起时
男女劳少在涝池边纳凉
蛐蛐声此起彼伏
青蛙叫得一顿一扬
地头上传来了板胡声
涝池边有人和起秦腔
头摇得似拨浪鼓
吼声震人胸膛
女人一会儿笑声朗朗
一会儿低语东家短西家长
老汉的旱烟锅一明一暗
把自个儿额头的青筋照亮
几声故意的咳嗽
提醒自己的老婆姑娘
小孩捉着萤火虫
追着躲着捉谜藏
几只布鞋抛向空中
触到了蝙蝠的翅膀
疲惫了睡着了
把涝池岸当成自家炕
女人先是离开
母亲说孩儿明天要早上学堂
汉子们紧随其后
鸡叫三遍有农活忙
老汉侧身挠痒痒
这会才觉得凉爽
空中飘来了几朵云
下面是一个静静的山庄
儿时的记忆
回不去的地方
2 对火
叫一声老哥
对个火
这个身子往前一凑
那个烟杆向前一戳
脸对脸
锅扣锅
那个鼓腮吹
这个使劲嘬
听着吧嗒声
隔烟看见火
陌生人这么一对
似乎心靠近了许多
说说今年的雨水
聊聊地里的农活
赞赞新修的公里
侃侃牲𤘘的价格
夸夸自己的孙子
埋汰屋里的老婆
骂骂不争气的身子
打听有没有买了新车
碎女子上大学咋那么费钱
大儿子打工一年不知挣了几个
老哥你抽这
这个比你的软活
好像一对老伙计
没有什么话不可以说
真正的零距离
实实的掏心窝
不做亏心事
说话防什么
说了才痛快
想难受就憋着
夕阳无限好
老头贵乐呵
3 你个狗日的刀子
人家说我文绉绉的
我从来不暴粗口
今天我要骂你
狗日的刀子
我见过你斩断母亲亲手喂大的鸡的脖子
鸡拍打着翅膀到处撞
鸡血溅到我雪白的褂子上
我没有骂你
我见到过你割断我养大的羊的喉咙
羊咩咩的叫着用祈求的目光看着我
四只腿在地上蹬岀深深的印子
我没有骂你
我见过你拉锯似的切开牛的食道
牛喜欢摇动的两只耳朵不动了
流着眼泪圆睁双眼慢慢断了气
我没有骂你
今天看见我的战友那张脸
我要骂你了
狗日的刀子
原以为你是宰动物的
你竟然会杀人
杀人不觉痛
杀人不见血
四十年前
那时我的战友才十九
今天我才明白
从那时起
你就开始割他们的肉
一天一天割一点
从未停止过
那么从容
那么理直气壮
我和我的战友没有觉察
也不在乎
可慢慢的
你割掉了红润
割掉了光泽
割掉了锐气
甚至割掉了向往
你太无情了
狗日的刀子
你太残忍了
狗日的刀子
我不喜欢照镜子
今天越看战友的脸就是镜子
我看到了我
看到了刀子
放我血的刀子
剃我发的刀子
剜我眼的刀子
我要诅咒你
狗日的刀子
我要折断你
狗日的刀子
我想变作熔炉
化了你个狗日的刀子
可是可怜的我
无能为力
我祈求上天
上天能管这事吗
作者简介：赵春风，男，陕西乾县人，1976年入伍，在部队工作26年。爱好文学，发表过小说、散文、报告文学等，近几年以写小诗为主。
主 编 ：张 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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