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多事的磨盘柿
柿子泛黄了。
上年的柿饼、柿芽儿还没吃完呢,树上的柿子可又泛黄了。伏牛山太平镇有个习俗,就是好家儿家的柿子要吃个年对年“不断头儿”,应验住“好事多多”的意思。其实,这年头保存好的柿子产品,无论是柿饼还是柿芽儿,主人也只是应应好罢了,除了哄自家小孩子一部分外,这东西大多还是招待了家里来的尊贵的客人们,真正主人吃了的寥寥无几。
刘升娃山墙外那棵大磨盘柿子树,听刘升娃说是他老爷以前的人栽下的。他爷给他“拍瞎话儿”耳朵都拍出茧子了。他爷说他们老家原是江西的,他爷是他爷的爹“一担两筐”把他们挑上来的,经常提醒叫他们不要忘本。山墙头那棵大柿子树是他爷的爹当年奔着这棵树在这儿“安营扎寨”的,这棵树在跑反、躲刀客、吃食堂、三年自然灾害那些年月,柿子当饭吃,曾救过他们几代人的命。
近晌午时分,升娃要给大柿子树追施一遍“二遍肥”,中午他还赶着要去喝一个“米面客酒”,就是庆贺生小孩的喜酒,方园几里,谁家添了个小孩,大家不卯门都要去的。这第一遍肥是春上施的牛羊粪农家肥,这二遍肥则是升娃按照老祖宗规矩于柿子快熟时必须施的香油饼肥。柿子吃了香油饼,长熟的柿子会报恩:长得又大又甜。谁知出了院大门,遇见了镇子上买了房子住在这里养生的一起游客。他们大约有七、八个人,有男的有女的,有老的也有还不很老的,有的升娃压根不认识,有的半生不熟,这时间他们正围在升娃的大磨盘柿树底下七嘴八舌。他们看着那树上一个个青里泛黄的磨盘柿,打破沙锅问到底:“老乡那是啥?咋长恁大哩?那能吃不能,你们咋不吃哩?你们不稀罕,我们可稀罕了!叫俺们摘一些行不行?”升娃耐心给他们解释:“这柿子黑屁股,长得四棱八瓣如磨盘,就叫磨盘柿。这柿子这季节只能看不能吃,吃了滂涩糟蹋了。它们只能等到冬天下了霜后摘了捂捂才能吃的,到时候面甜面甜哩,能做柿饼还能做柿芽。”
那七八个游客缠着升娃不走,非要一些回去做纪念不可。升娃没办法,为了表达山里人好客诚实,从树上给每一个人摘下两个作“纪念”。
刘升娃做了一夜柿子树的梦,这可正应了“痒处有虱,怕中有鬼”。第二天一早,升娃推开院子大门,有意识地往柿子树望去,这不望则罢,一望望得魂飞魄散,浑身就像被电打了心都收缩了似的。
大磨盘柿子树如同“夹皮沟”遭了劫。朝雾蒙蒙中,只见树枝被折断得白花花的一树茬子,树叶落了一地,好像有几挑子磨盘柿被人偷摘走了。
升娃呆呆地站在拔地参天的大柿子树下,半晌说不出话来。
儿子要去派出所报案。升娃摆摆手阻止:“算了!算了!”儿子执意报案:“你不去我去!”升娃说:“敢去,腿给你打断!”
“爹,那你说他们偷了咱们家的柿子,就这样不报警、不赔偿,不长不短就算了?”
“不知不为过,柿子长那里本就是叫人吃的。问题是这柿子不到成熟季节,不知道他们弄恁些去都是干啥用的?要是都吃下去了怎么办?都吃下去了都解不下来怎么办?你爷说那年来了一起外乡要饭吃的,涩柿吃多了中毒,有人送卫生院都没有抢救过来……”
儿子到底没弄清爹究竟是咋想的。“爹呀爹,你还管人家千年房子不漏雨?”
升娃越想越严重,柿多真事多。“娃子,不好!要出大事了!得预防!赶快去报案,报涩柿中毒这个案!你不去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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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简介:
刘佳欣,汉族,河南省西峡县人,1954年5月29日生,郑州大学中文系毕业,河南伏牛山国家级自然保护区黄石庵管理局退休干部,报告文学《泉水叮咚》曾获1984年全国青年报刊优秀作品二等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