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龙传说》：动画形式解读“天下大同”

文/郁妍捷

影片《寻龙传说》作为迪士尼最新出品的一部动画，将镜头聚焦到了神秘美丽的东南亚：山上，整整齐齐的梯田飘着稻花香，男人们个子不高，力气挺大；女人们娇小的脸庞里凸着高高的颧骨，窝着矮矮的鼻梁，全身是小麦色的皮肤。“神龙们”不仅长着一对独角兽角，还有绚丽斑斓的色彩。尽管故事里的环境和角色都脱离了传统的西方世界，但场景中的一切视觉意象还是贯穿着西方人对东方地貌和人物形象的刻板审美——女主角拉雅就是欧美人想象中典型古代东方侠女的样子：头上戴着一顶蓑笠，脸上蒙着面巾，会舞棍耍剑，飞檐走壁，她的坐骑“突突”虽然是一只昆虫，却像马匹一样能驼能跑。

表面上看，《寻龙传说》讲的内容依然是一道关于公主成长的命题作文——所以开头是固定的：龙祐之邦被黑魔袭击，大部分神龙为救人类而石化，城邦也因此分裂成龙爪湾、龙牙谷、龙脊山、龙尾滩和龙心城5个城市。拉雅作为龙心城的公主，因为自己年幼时信错了来自龙牙谷的纳马丽，害得原本好好保存在密室里的神龙水晶遭遇其他四个城市的哄抢而摔成碎片。神力散失，黑魔再次袭击民众，幸存者只能依靠碎片灵力维持各自地域的安宁。拉雅带着愧疚长大，她穿梭在山谷沙漠河流间，找寻传说中沉睡的神龙苏希，同时借机偷取其他城邦的水晶碎片，希望能借神龙和水晶之力复活父亲，弥补自己儿时犯下的过错。结尾是一定的：拉雅终于领悟到父亲恢复龙祐之邦的苦心，以自己的牺牲团结了不同城市的民众，最终复活了所有神龙，打败了黑魔，龙祐之邦得以重现。

尽管片中的基调还是迪士尼动画一贯的温暖和团圆。但《寻龙传说》里的“温情"并不是建立在架空社会内涵的历史性和伦理性的基础之上，明眼人很容易在拉雅和同伴的冒险中指认出画面里那些对社会现实的批评隐喻。

影片中几方势力守护或抢夺神龙水晶的过程，无意中比拟出，面对全球性灾难时，世界不同国家不同民族的人因为环境不同所造成的性格，拥有不同的应对方法：生活在龙爪湾的人就善于骗术，小小婴孩小糯看起来是个走路都不稳的小屁孩，却跟三个猴子一起组成了骗子天团；龙牙谷的人都是杀手，阴险狡诈，连坐骑都是凶恶的猎豹。而城主女儿纳马丽从小就会利用自己看起来无害的模样，在对手放松警惕之时，给出致命一击；龙尾滩的阿波是个少年郎，为了躲避黑魔，终日躲在一艘船上，烧的一手好菜，顺便载人过河赚点钱；龙脊山地势险峻，竹林茂密，但黑魔袭击后，只剩下老藤一个人苦守；从山洞里刚刚醒来的神龙苏希不知人心险恶，以为只要以诚相待，拿着礼物就能交换真心；而拉雅因为受过纳马丽的伤害，始终对人抱持不信任的态度，认为人是最不能相信的。

因此，影片的意义不仅在于对现实的讽喻，更重要的是对几种截然不同的价值的描述与比较，对人性的探讨。故事中人物角色的设置当然也超越了性别年龄单纯的对比性功能：世俗印象中小孩是善良、真诚的，但小糯却是个小偷，见到拉雅的时候，便利用自己天真无邪的模样和拉雅存在心底的一丝善念，装可怜吸引拉雅的注意，一边又指挥猴子去偷拉雅的包袱；片中的反差人物还有龙爪湾的老族长，她是一个矮小衰老的老奶奶，却也是民众口中最阴险的族长——见到没有城府又释放着善意的苏希时，她不仅欺骗了苏希的感情，还借机将她关进装着黑魔的黑屋，威胁苏希交出神龙水晶碎片；小时候的纳马丽面对拉雅的主动亲近，表面上表现出一个小孩的害羞，实际是为了取得拉雅的信任。她们都摆着天使的微笑，做的却是魔鬼的代言人——让女性、老人和小孩充当反派角色，反而使电影更有戏剧张力和冲突感。

所以，影片后半段将叙事重心放在拉雅一队和纳马丽之间的关系上，构成了最后的华彩段落——拉雅下定了决心，捧着手里的水晶碎片走到纳马丽面前交给她，在不远处，拉雅双手平摊开来，飞舞的黑魔们很快一拥而上，鲸吞掉了她身上所有的活力，地上只留下一具石像；老藤抱着“骗子宝宝”小糯，带着“猴子天团”紧随其后向纳马丽送上了两块水晶，搂着拉雅的塑像心甘情愿一起被黑魔石化；一开始就很讨厌纳马丽的阿波看见同伴的举动，虽然不情愿，却也交上了自己的水晶，依偎到了拉雅脚边，在黑魔来之前闭上了眼睛……原来敌对的几个人为了统一的目标，主动往前迈出了第一步，交给了纳马丽水晶的碎片，同时交付的还有一份信任感。而这份掏出来的“心”事实上也呼应了本片故事内容所构筑起的内核：唯有消除隔阂，彼此相信，才能团结向前，打造一个乌托邦一样的龙祐之邦。

可以说，《寻龙传说》就是通过动画里的情节来映射当今现状，以卡通模式解读“天下大同”的，从而回应两个层面的现实语境——一个方面是从国际大环境来说，它着眼于受疫情冲击下的全球化民众生活：经济困顿因此引发了人与人、国和国，乃至种族之间严重的信任危机。另一个维度是伴随着亚洲发展中国家的崛起，它在试图对话黄皮肤、黑眼睛的“龙的传人”，探寻团结的“家文化”的优势，并对其示好，表达携手攻克艰难的愿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