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中人的娱乐——丢方

江南的才子山东将,关中厚土埋皇上,在这众多封建帝王长眠得到地域里,孕育了人类文明的厚重文化的同时,关中人的智慧更是出奇。

譬如,劳累的时候,背风处的墙拐角、土堆背后、麦秸集旁边、乃至老碗会上,随手拿几个“胡蛋”(土坷垃的方言)几根柴草棍,就是一场酣战的“兵马”,可以杀得你来我往,战得忘了自己将要做的活路,宛然指挥千军万马的将帅,直杀得天昏地暗,这其中的乐趣,非关中人不得而知呀。

这种游戏就是“丢方”。

——李小超先生雕塑“丢方”(摄于咸阳市两寺渡公园)

面对面圪蹴(关中方言:蹲)下,四四方方划几根横竖平行的线条,组成一个布满格子的方框,甲方选胡蛋,乙方就扯几根柴草棍,招兵买马就是如此的简单,选横竖交叉处摆上自己的“兵马”,甲乙二人依此排兵布阵,立下丢方阵,不愁没有围观人。

丢方游戏里,最初级的叫做“四顶儿”,横竖四条线组成的战场上,分别有“顶”“夹”“担”“双”“戳”等制敌规则。

开始耍时,就可以使用——顶,当双方兵马紧邻时,轮到走的一方,在同一条线上,自己兵马侧放一个兵马,就可以顶掉对方的兵马,有“先顶、先拾、先走”的规矩,这就使得双方都先在方框内部,安放自己的兵马;甲摆一个,轮乙再摆一个,被顶掉的一方肯定就兵马少了,规避掉被对方拿下的位置,各自最先都在方框内摆放兵马。

当十六个位置摆满时,先顶的一方拿掉对方一个“碍事”的兵马,再由另一方也取掉的兵马,然后采用“顶”“夹”“担”“双”“戳”的规则,调兵遣将,运筹帷幄,直到把对方的兵马全部从格子里撵干净,就意味着胜利了。

农闲时的老碗会上,张三端着饭碗正在吃饭,李四也碰巧端着碗过来,“哎,前儿个(前天),我贪留神没注意叫你把我赢了,咱把饭碗放哈(方言:放下的意思)再杀一会!”

“手下败将么,不服就来!”咱关中人就是这样的直爽,李四原本是想过个嘴瘾,没想到张三给认了真,就这样杀开了。

一来二去,围观的相邻多了起来,有热心人怕谁不小心,踢翻他俩放在地上的饭碗,就好心给端到旁边立着的碌碡上。

“往这走,哈(下)一步,准备戳他一杆子么!”高参的建议听着就解馋,戳,即从一边过去,把对方一字排开的三个兵马一扫而尽。

“能了个求腾,往过走,咱把他'夹’了,由了他咧!”强中自有强中手,参谋“戳”的“高参”被现实击得稀碎。

“驴槽出了个马嘴,叫你把我一个马给输了。”高参被怼得一言不发了,怼人者嘴上舒坦,怼了别人是马,没想到他自己却成了“驴槽”的了,关中人的开怼就是这样的恣意,为怼他人,宁愿自损,大家哈哈一笑了之。

输了的不服气,赢了的趾高气昂,反正也没有什么要紧的农活,顺理成章地就厮杀得接二连三地进行下去了,看热闹的吃完一碗饭回去再来一碗,腾出的空被又一位补上,关中人看热闹的永远就不嫌事大。

有吃完饭回去放了饭碗继续围着看的,熙熙攘攘的看客被丢方者给专注。

“哎!贪顾跟你丢方,把吃饭都忘了,叫咱把饭咥(吃饭的意思)了,再和你杀。”张三连胜几盘才记起来吃饭的事情。

“哎!咋不见我碗了?”张三、李四几乎同时发问到。

“三叔,平地跟你俩把碗端到碌碡上去了。”看客有人回答。

张三、李四站起来去碌碡边,看到的却是两个干干净净的空碗,准是大家围观丢方的过程中,谁家的狗趴在碌碡上吃完碗里的饭,再把碗舔得干干净净。

一群看不成丢方的看客起哄道“谁家的狗就是能行,把碗舔得干干净净,你俩回去都不用洗碗了。”

“湿你牙去,狗把我饭吃了,你还'砸洋炮儿’(关中方言:挖苦、取笑的意思)呢。”

为了丢方,能忘了吃饭;为了丢方,被家里人撵到老碗会上羞辱的场面,关中地区哪个村没有几例呢。

利用随手可得的东西,关中人制定的丢方规则,尽管一分钱都不输赢,但丢方过程中,双方脑力的急速运转、看客“军师”们的你争我抢的高招,被破解后众人的打诨取笑般的辱骂,无不是这种游戏能牵动大家灵魂的法宝。

回到老家,看到当年的丢方高人虽然年事已高,但丢方大战依然在上演,只不过现在没有了当年那样圪蹴的功夫了,都坐着铺着厚厚垫子的小凳子,外出打工的趋势让围观的盛大场面再也没有了。

丢方,那五方、七方的高人们,出神入化的招数;聚精会神的深思熟虑工程;圪蹴半天不挪动的功力;胡蛋与柴草棍的道具;看客比主办方更费力的场景;也只有我们关中人曾经的丢方场面,才独具的特点呀!

(0)

相关推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