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嫁的孤独”其实是错嫁的孤独
“远嫁的孤独”其实是错嫁的孤独
作者：
窦小四
甘肃通渭陇山女子李军芳一篇《远嫁的孤独》，文章确实写得好，长达近万的字数，我认认真真读了三遍，是在不同的时间段，读一次，哭一次，读一次，哭一次。看文后留言区的评论，大多数读者也是，尤其是女性，涕泗滂沱一如小四者也众。
哭则哭矣，可是，我又在思考，造成一个女子一生最深的、也是最长的孤独的原因，竟就真的是祸在“远嫁”吗？
讲一个我亲眼见过的事实。
那是2006年正月初十，开学南下，我坐的是从乌鲁木齐直达重庆的K542，是早上六点多上车的，那时候，天还没有大亮。那时候的我，很没有出息，连火车也晕，没有买到下铺，只有上铺，于是上了车之后，我就在车厢走廊的椅子上端坐不动，而旁人都在呼呼大睡。
因为怕错过火车，很早起来就到车站候车的我，其实是很瞌睡的。就在我就那样端坐着头朝着小桌子一点一点的打着盹儿时候，下铺的一位叔叔，接近60岁的样子，他就坐起来，穿好了外衣之后转头问我：“小姑娘，还早，你怎么不上去睡觉，这么冷，你却坐着打瞌睡？”
我笑了一下，不好意思地说：“叔叔，我晕车，有点想吐，太高了，不想爬上去，我就这样坐着吧，没事，天一会儿就亮了。”
听了我的话，那位叔叔略微低头思考了一下说：“小姑娘，如果你不嫌弃的话，我帮你把铺盖卷儿和我的换一下，换一下之后，我去睡上铺，你就睡在下铺休息好吗？”
叔叔的头发半白，我一听赶紧摇头摆手：“不，不，不，这可使不得，没事的，我可以，您继续睡。”
他却不但不听我的，竟然再也不和我商量，兀自拆掉我的在上铺的小床单，把我的被子拿下来，给我抱着，再把他的在下铺的他睡过的床单和小被子都放在了上铺并且铺好。之后，他就不那么轻快地，却也不那么吃力地，比较顺利地爬上了上铺，并向我示意，让我赶紧去休息。
事已至此，只好顺从，我就赶紧躺在下铺的小床上，闭着眼睛睡觉了。
等我醒来的时候，已经是快十点的样子了，人们都已经醒了，当然也包括那位叔叔，他正坐在车厢走廊的小椅子上喝茶。
我就赶紧起来去梳洗了，然后就坐在床沿上和他聊天。
我说：“叔叔，下铺要比上铺贵16块钱的，我补给您吧？”
他听了赶忙摆摆手，说：“不用，不用，下午就到了呢。”
我只好作罢，心里却依旧是过意不去，于是我便拿出妈妈给我做的零食，想和他分享，他却说，他自己带了很多，让我自己留着吃。
谈话中我了解到，他是酒泉市某中学的一位物理教师，临近退休，这次是趁着刚过完年，还没开学的当儿去给在重庆参与修建轻轨的儿子和媳妇看着装修房子，顺道给他们带了几箱子好吃的。因为儿媳妇是山东人，有一次儿媳妇在电话里念叨，说她想吃老家北方的手工油饼，他就让老妻做了一些，连同各种油炸果子，怕邮寄压碎，就一起带过去。
说完，他低下头，从床铺低下拉出一个纸箱子，拆开了。我就看到码得很整齐的一排排的金黄的小油香。他让我吃，出于礼貌，我吃了一个。他却又转身从身后大包里拿出一个塑料袋，从箱子里分出十个小油香装好，递给了我，说：“你是学生吧，拿着，这个几天不坏的，可以当零食。”
我死活不要，他只好指着他床铺下一只更大的箱子说：“你看，还有好大一箱子的，你不用担心说给我儿媳妇没了，女娃娃都贪嘴小零碎，姑娘，你拿着。”又只好顺从。
几个小时的聊天中，他给我讲了很多关于酒泉这座城市和酒钢集团的许多故事，他还询问我的学业，问我打算如何就业？我说还没想好，他就建议我尽量找到好的城市好的单位，但是，他说，我看你是个好女孩，也是个好学生，说话侃侃如流，学业一定很不错的，如果你最后自己没有找到很中意的，就打电话给我，如果你看上来的话，我给你在兰州或者酒泉给你安排个好工作，说着，就拿出一个小的笔记薄子，端端正正地写下了他的姓名和电话，然后撕下来递给了我，我一看，是李*冰，1338*******。我点着头说着谢谢，并郑重地把那张小纸片放在了我的钱夹里。
下车的时候，我帮他提着那个最大的纸箱子出站，一出站，就看到他的儿子和儿媳妇已经在朝着他大笑着挥手了，儿媳妇的笑容尤其灿烂：“爸爸，爸爸，这儿，我们在这儿，爸爸……”
在太阳光的照射下，那个姑娘的笑容，真的好灿烂，如果不是老人早就告诉我说那是他的儿媳妇，我一定就会认为那是他的亲生女儿无疑。
他们团聚之后，三个人爸爸爸爸，孩子孩子的好一番亲热，我打算告辞去北碚，他们却都非要拉着我去他们就在这车站附近的家里吃饭，费了好大一番力气，我才推辞掉，回了北碚。
因为当时我自己并没有结婚，所以，我对这件细小的往事的感受，也只是停留在对那位叔叔的人好，人很好，觉得那个姑娘挥着手朝着她的公公大喊着说：“爸爸，这儿，爸爸，我们在这儿，爸爸……”时候的笑容好温暖。
那时候我所生存的世界，还没有说让我自己能够置身其中去思考关于人生、婚姻、或者说活着，或者说如何活着才是幸福这些更广更深的命题。
这是一个姑娘“远嫁”的故事。
后来，我就看到了一桩不幸的婚姻，这桩不幸的婚姻里的姑娘，她并没有“远嫁”，她就嫁在了本地。
她是我的一位师姐，人很端庄漂亮，上的是一流的重点，农村出身，那时候国家实行的还是工作硬性分配的制度，毕业之后，就分回了老家县城工作，嫁给了一个从爷爷辈儿开始，家里就是公职人员的家庭。
张家川人可能对这个很了解，这样一桩婚姻，男方家里，爷爷辈儿对我这位师姐什么态度我并不了解，可是，从父母辈儿开始到我这位师姐嫁的老公，都很骄傲，他们都从骨子里看不起这位“你再漂亮，再有才华，你父母也是农民，你也是农村人，你们祖祖辈辈都是土里刨食的主儿。”的我的师姐。至于这个话，是我见到的她的婆婆指着她的鼻子说的原话。
读到这里，可能会有人有疑问，既然看不起，为什么要娶？那是因为，那个时候，张家川有公职人员身份的男女比例严重失调，而有职业的男的，在可能的情况下，还是愿意尽可能找个有公职的媳妇的。而有一部分女孩子，也是尽可能想找个家境好一点的男方的，于是，这桩其实不合理的婚姻就自然而然地促成了。
那时候，因为在复习考试的缘故，我租住的房子，就在她租住的房子隔壁。
有一天中午，我就隔着本来也不怎么隔音的墙壁，听到了一声响亮的耳光，很明显是那个每次来了就大爷一样躺在床上扒拉手机的师姐的老公，把他的巴掌搧在了师姐白皙的圆脸上了。
我心里惊得不敢出气，却也不敢出去劝架，我只好装作不知道，因为我了解我好强的师姐，假如她被打这件事被我这个小师妹知道了的话，她自己会觉得在我面前抬不起头来。
第三天，她的老父亲路过，给她送吃的来，我就听到了她哇哇的哭声，说要离婚，可怜老父亲在哀求似地劝女儿：“老年人常说'第一碗饭再难吃，也比第二碗好吃’，娃娃头老的了，离了咋掐？忍着过去，他年龄大点会变的。”话音刚落，我就很清楚地听到了老人吸溜鼻子的声音，大概也是在流眼泪。
她的这桩婚姻，数十年也没有变，一直都没有变，两个孩子，人家口口声声“工干家庭”的公婆不给带，老公像个地痞，哪里可能管孩子这样把屎把尿的事，她就一边工作一边雇了个人帮她带。而帮她带孩子的那个老婆婆，我不知道是她自己体力真不支还是撒懒，竟然偷着给孩子吃感冒药，让孩子在她要看的白天的时间里一直睡。于是，我那个忙碌了一天的师姐，整晚上整晚上，就陪着白天已经睡醒了的孩子整夜整夜无法合眼。
后来，后来，突然，不知道什么原因，就在2017年的下半年，她的公公婆婆，一个脑梗，一个中风，就在同一年去世了。
失去了不讲理的父母的蛮横的庇佑的我的那位师姐夫，痛哭流泣，立时感觉自己是个失怙失恃的孤儿一般地孤苦伶仃了。
于是，很戏剧地，他开始收敛，他开始不再像他的父母一样地，也不再像他一直以来就是的那副样子，动不动对我师姐动手动脚恶语相向，他知道这个世界上，只有他的那个一直以来他看不起的妻子和他一直都没怎么管过的孩子，才是他的港湾，于是，他父母在的时候，他们三个鬼鬼心地防着怕儿媳妇分走而因此一直在他父母名下的两处房产，也归于他们夫妻名下了，他也开始学着在下班时候做饭了，从那儿开始，我的师姐，脸上的颜色，从二十几岁结婚时候就一直是的秋叶一般地枯黄，竟然在她四十好几的脸上，显出了红晕。
上面我所讲的这两件事，都是我所亲眼见过的，一桩，是“远嫁”的婚姻，第二桩，是并未“远嫁”的婚姻。
我写东西写“个案”，往往是想写“群像”。
那么，显然，这两件说起来也都是普通凡人的平凡的事例，它就在我身边，它也就在你身边，它们都是众生相里的一种，它们都是人间百态之一种。
可是，贴近本文话题，关于“婚姻”的幸与不幸，它其实很有说服力——关于女子一生的幸不幸福，关于女性一生的孤不孤独，它的分界点，那明显就不在于你嫁得远还是不远，而在于，你嫁得对还是不对。
说到底，是人的问题，而不是距离的问题。当然，马上会有人说，反正嫁近些好，这个我很认同，我其实也是不支持远嫁的。就拿我们文章开头的军芳姐姐来说，对于她这种情况来说，如果她老公家和她娘家是临近的，那么，在她老公和她老公家里人在她生病期间不管不顾她的时候，她的娘家人自然会照顾她，疼爱她的。可是，往长远看，把这一生拉直了看，一直拉长拉直到生命的尽头来看，就算她的娘家人在她为难病痛时候给予她照顾和疼爱，那也无法从根本上改变她自己对于自己的冰冷的婚姻带给她的那种痛彻心扉的痛苦和心灵长夜孤独的持久的不幸的感受。
我这个话这样分析出来，显得很无情，我把话说得太透了，很明显在此处，我做了《皇帝的新装》里那个无知无畏的小孩。
可是，谁又能说我说错了呢？
歌德说：“看见危险而不说的人，才是敌人。”
在《记念刘和珍君》一文中，鲁迅先生说：“真的勇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我很认同他的这句话，是因为我很认同他的这句话背后的钢铁一般的勇气和刺刀一样犀利的思想。
接下来，其实，我应该成文地谈的，顺理成章就应该是关于“女性自主和女性独立”这样一个大问题。可是，这个问题，还是以后成文吧。
我上面说了，女性在婚姻里的幸与不幸，决定性的因素，其实在于“人”。
我们回到第一个事例里面，我们看那位给了我帮助的李老师，他的儿媳妇是远嫁，不但是山东潍坊人嫁给了甘肃酒泉人，而且夫妻两个又二次远赴他乡修建轻轨，如果按照“远嫁不幸”这个壳壳来套的话，她注定不幸。
可是，你看，她有没有不幸？没有，为什么？因为她嫁的这个家里的人是有素质的，李老师，李老师的给儿媳妇炸了那许多果子的他的老妻，以及，由这对有素质的老人教育出来的必定也很有素质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老公，也必定差不到哪里去。那也就是说，她“远嫁”了，可是，她依旧很幸福，为什么，因为她嫁对了人。
这就回答了有些人读文时候的疑问，你开篇为什么要不厌其烦地用大段的篇幅来描写这位李老师他如何对待你这个陌生人的细节？因为，这细节里有人品。
所以，人，女人的幸与不幸，女人在婚姻中的幸与不幸，最终还是要归结到“人”，归结到“人品”，归结到“人性”上来。
人常说:“家和万事兴。”这个真的一点都没有错。要改变不幸，根本地说，我们还是要从源头上入手，我们，你，我，他，不管你在生活中扮演的是一个什么样的角色、处于一个什么样的身份，我们每一个人都要注意提高自己的素质，力争每一代都去进步。
作为公婆的老人，一定不要把儿媳妇当外人，一定不要在外人面前嘴上抹了蜜似地假惺惺念着“把媳妇比女儿还疼”这样一个可恶的笑话，背地里却把儿媳妇不当人，月子里不照顾，困难时候不帮助，好的时候又在小夫妻之间挑三唆四。
有句古话说得很好：“前十年看婆婆，后十年看儿媳。”凡事都是有其自身的因果循环的，在此，我劝勉已经当了公婆的人和即将要做公婆的人，对娶进门的那个舍弃了娘家一切而入了你的家门的女孩子疼爱一点，做好事自会有福报，人心都是肉长的，或又言，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你老年时候，在你的前面等你的是孝敬还是报复，完全取决于你今天是如何对待那个是你晚辈的小媳妇。当然，老人慈爱，而儿媳不知好歹的也大有人在，那就又当别论了。
那么，作为父母，在教育自己孩子的时候，要从小教会他们一些高贵的思想，比如“人人生而平等，”比如“爱人须如爱己”，比如“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再比如“平淡对物而宽和待人，宽和待一切人”，更不要说那个嫁给你的孩子、已然成为了一家人的那个“儿媳妇”。
作为老公自己，虽然，你不一定博览群书，尊着西方的圣训说“她是我的肋骨，我如何能不爱惜自己的骨头和肉”那般爱她如命，但是，请你一定要尊重她，爱惜她，那样，她才也会很爱惜你，那样，她才不会成为一个一生里因你而长夜痛哭，深感一生“不幸和孤独”的女人。所谓“娶妻生子生活着”，它有一个更积极的意义是“美好的活着”，而不是去造孽。
作为女子，也当自爱，对方的父母，也是父母，要仁要爱，要礼要让，要尊重要赡养，这是我们老祖宗千百年来的古训，它是很有道理的，我们作为子女作为儿媳，是要严格遵守的，如果你想幸福，你必须先要有素养。当然，如果你是好女子，而不幸嫁了“中山狼”，可以离。
可能，在中国女性的意识里，虽然婚姻不幸已是既成事实，可是，很大一部分女性还是本能地抗拒和畏惧离婚的。
我的建议是，如果你的婚姻，在不影响你的心灵和身体的健康的情况下可以改善、可以挽回的话，你就在婚内努力挽救。但是，如果说你的婚姻不幸，且已经不幸到了严重威胁你的心灵和身体的健康，甚或已经造成了你的心灵和健康的扭曲和病态的话，请你离开，因为比起“离婚”，“逃命”更重要，因为生命只有一次。
2017年末，有一个重庆女孩，在月子里，公公婆婆不给她饭吃，老公也不照顾她，于是，这个剖腹产了的女孩子，得了抑郁症，在一个人抱着孩子又抱着肚子一个人坚持了20天后，终于因为悲伤抑郁绝望而终于抱着还没满月的孩子从25楼一跃而下……
可怜她还是个独生子女，才25岁……，我想人人都不愿意再看到这样的悲剧再次发生。
中国有句古话，说“嫁汉嫁汉，穿衣吃饭。”这个话，它分情况的，倘若在古代，女子不能出去就业，那只好如此靠着男人将养了。放在现在，也有好命的女子，嫁的人能干不说，他还愿意和颜悦色养你，这个就皆大欢喜了，可是，这样好命的女子，事实上也只有一部分。古人又有说：“靠山山倒，靠猪猪跑。”
所以，我还是主张女子独立自主的，就是说，不管任何时候，你都是有足够的能力赚钱，这样，在物质上，你可以不去依靠谁，你不去依靠谁，你就首先避免了你依靠的那个人抽身而去的时候，你突然间跌入黑暗的可怖。
其次，我主张个性独立，什么意思呢？就是，不管旁人对你如何，这个“旁人”，意义同萨特所说的“他人即地狱”里的这个“他人”，这包括你的家人，也就是除你自己以外的所有人，不管他们如何待你，你都要有自己的思想，自己的判断，自己的喜好，自己的方向，以及必要时候自己的果决。那么，紧贴我们这篇文章的主题，这段话里暗含的一个关于婚姻的意思就是，“他”对你好不好，并不会极大地荡动你的情感的波澜，你也就不会那么因为他对你的态度究竟怎么样而四顾苍茫、泣泪横流了。
珍惜自己的眼睛不让它流泪和保护自己的心不被悲伤所刺痛其实很重要，虽然它一直被我们所忽略。
我发现很多女性，在有事的时候，喜欢问别人，她该怎么办。这里，我想说的是，不管你问了多少人，其实最后拿主意的，也是在最后承担后果的，其实还是只有你自己。所以，还不如从一开始你就自己有思想，自己有眼光，自己有决断。
“人生维艰”，活着，是一项工程浩大的复杂而艰难的事。那么，为了规避做出错误判断和决策的风险，你就要多读书、多走路，在这个“最不值得”的人间多看、多观察、多思考，培养自己足够正确应对社会和他人的能力，堪破人性之善恶，尽量形成既属于自己、又不大会失误的判断和决策，这才是最好的好好活着的，美好的活着的方法。
虽然，性别是一种天生的不公，性别是一种天生的不幸，可是，姑娘，性别不是你弱势的借口，性别也不是你不幸的理由，一切靠自己！
姑娘，既然你无奈来到了这个世界上，就自己给自己一场“皆大欢喜”；既然你已经长大，就自己把自己活成一束光，不需要谁去照亮。
白天的光明，靠自己勤奋；夜晚的黑暗，靠自己点灯，一切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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祝好！
窦小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