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苏洵:本是同根生,千里共婵娟|苏洵|苏轼|曹植|苏八娘|李世民|曹操|苏澈|程之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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煮豆持作羹,漉菽以为汁。
萁在釜下燃,豆在釜中泣。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挺不喜欢曹植的这首《七步诗》的,倒不完全是说曹植在这首诗中将古代帝王之家兄弟之间斗得你死我活的“黑幕”揭露的如此彻底,而是说将兄弟姊妹之间的相残相杀完全归罪于兄弟姊妹身上,本身就是一种“偏颇”。
就拿曹丕来说,即便已经取得了权力斗争的胜利,为何仍然对曹植“不依不饶”呢?关键还是在于曹植因为父亲曹操的原因在曹氏阵营里仍然有取而代之的可能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宁可杀错一百,绝不放过一个”。亲兄弟又怎么样?恰恰是因为亲兄弟,反而才更具威胁力。
在古代的继承体系里,嫡子都有继承权,君王们纠结的不过是“立嫡长”还是“立贤”。但不管立嫡还是立贤,嫡子都是一种先决条件。比如说李世民,废掉太子李承乾后,真正有资格继承皇位的只有长孙皇后的另外两个儿子李泰和李治。要说贤明,恐怕李世民的三子李恪最为合适,李世民曾多次评价李恪“英果类我”,就连毛泽东都多次为李世民不立李恪为太子而感到惋惜。李世民曾多次提出要立李恪为太子,却被长孙无忌等重臣阻止,最为重要的阻止理由就是李恪非嫡子。
恰恰曹植是嫡子,那身份上的差距就瞬间被抹平。再者曹植因为文采的原因,在曹操长子去世以后,一直被曹操所器重并多次在各种场合表示要立曹植为继承人。而围绕曹丕和曹植两个继承人候选人,有一批文臣武将希望通过投机收获拥立之功,在新的君主登基后荣华富贵。
亲兄弟之间之所以相杀相残,父亲的“偏爱”其实是特别重要的因素。就拿曹植来说,如果没有父亲曹操的“偏爱”,怎么可能产生“野望”要掺和到继承人的争夺中去呢?与曹操同时代的案例并不少见,袁绍因偏爱幼子袁尚导致长子袁谭和幼子发生继承人“大战”,葬送基业;刘表因偏爱次子刘琮,导致长子刘琦被迫镇守在外,更导致基业被拱手送给曹操。
显然,苏洵不是一个喜欢偏爱的父亲。
苏洵共育有三子三女,其中长子景先、长女和次女先后早夭,根本没有享受到苏洵给予的父爱。当然,不是苏洵不愿意给予,实在是还没有完成从他人儿子到他人父亲角色的转变,连妻子都顾不到,何谈儿女?
等到苏洵开始接纳属于自己父亲的责任时,苏洵的表现逐渐完美,不谈对苏轼和苏澈兄弟,就说说苏洵对幼女苏八娘的爱。苏八娘,虽是幼女,却比苏轼还大一岁,生于苏洵在家发愤读书的第二年。很是可惜的是史料中没有苏洵如何教育苏八娘的内容,但是史料中记载了一件事情可窥一斑。
史料中说苏八娘十六岁的时候嫁给了舅舅的儿子程之才为妻。表兄妹之间结亲,这在中国古代特别的流行,大概是觉得亲上加亲,女孩子嫁过去会好一些,尤其是在公婆关系上,毕竟既是公婆,又是甥舅,总不会那些毫无关系的那么“生硬”。《红楼梦》中的贾宝玉和林黛玉就是表兄妹关系。
苏八娘十六岁嫁给程之才,十七岁就生下了一个儿子。在这样的年龄就生孩子,绝不轻松,说过了一次鬼门关一点也不为过。可能苏八娘产后恢复的也不是很好,体弱多病,生下儿子的第二年,也就是十八岁的时候就撒手人寰,魂归天国了。
痛失爱女,这下苏洵可不干了。仔细想想也是的,苏八娘虽是幼女,对于苏洵来说却是长女,可是他意识到要读书以后才出生的,而长子、长女、次女都是他在外游玩诞生的,对苏洵来说感情远远没有苏八娘来的深厚。我猜测苏洵开始带苏轼读书前,很有可能已经先带了苏八娘一起读书,虽没有对苏轼那般寄予厚望,最起码也是做了一定规划的。在带苏轼苏澈兄弟读书的时候,苏八娘必然也是苏家小学堂的学生之一。十几年的悉心教导,那感情绝对是杠杠的。都说女儿是父亲的“小情人”,女儿出嫁的时候,苏洵一定是极度不舍的。现在女儿死了,死在了自己的舅子家,那还得了?苏洵和妻子程氏都认为八娘之所以短命,就是在夫家受到了虐待。
受不了的苏洵干了两件事情:第一是写了一篇文章叫《苏氏族谱亭记》,苏洵在这篇文章指桑骂槐的说程家父子兄弟是“州里之大盗”,将自己知道的程家的龌龊事一桩桩一件件都记录了下来,既强烈表达自己的不满,又让苏家的后人都知道并“看清”程家的“嘴脸”。第二是和程家断交,并严厉告诫苏家所有人不允许和程家人来往,从此以后,苏程两家几十年来没有任何来往。
苏程两家这个矛盾,在日后还被苏轼的政敌利用,派遣苏轼的表兄弟、姐夫程之才担任广南东路提点刑狱以给被贬到惠州的苏轼“加点料”。好在程之才并没有如苏轼政敌所想的那样准备“整一整”苏轼,反而派人去看望苏轼抛出“重归于好”的橄榄枝。说真的,我大概觉得苏洵可能有些过激反应了,在那个年代,人的寿命真的不长,别人不说,就说苏轼的妻子王弗,不过才二十多岁就丢下丈夫和幼子离开人世。苏轼对王弗不说百依百顺吧,最起码是夫唱妇随、相濡以沫吧,还不是红颜命薄。
程之才之所以在明了自己任务(整一整苏轼)的情况下,仍然选择与苏轼和解,未尝不是一开始就对妻子苏八娘的去世抱着一种愧疚的心态,更有渴望与姑妈一家重新恢复来往的希望。要知道当时苏轼在政治上已然处于严重的“江河日下”状态,程之才选择与苏家和解本身就有政治风险,但程之才毅然决然,不仅没有打压苏轼,反而利用职权暗中扶持苏轼。苏轼也不是迂腐之人,同样选择了与姐夫和解,还应姐夫邀请为姐夫曾祖程仁霸写了一篇《书外祖程公逸事》。至此,苏程两家因苏八娘而起的恩怨烟消云散。
由此可见,苏洵对子女的深爱。
对苏八娘如此深爱,对苏轼、苏澈兄弟一样深爱。而且苏洵在兄弟俩的情感教育上也更胜一筹。
苏轼、苏澈的兄弟之情,可谓是名流千古。苏轼只要离开了弟弟,必寄信赠诗。据统计,苏轼以弟弟为题的诗多大上百首。林语堂曾经说过:往往为了弟弟,苏轼会写出最好的诗。
“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这些传唱千古的名句,都是苏轼写给弟弟。而弟弟苏澈呢,提起自己的哥哥都是“手足之爱,平生一人。抚我则兄,侮我则师”。苏轼、苏澈兄弟一生理想,就是“相约早退”、“夜雨对床”,约定一起早一点从官场退休下来一起睡一个房间里,床头对着床头,床尾对着床尾,一起在雨夜的晚上听雨闲聊。
苏轼、苏澈兄弟情深还留下了“取水符”、“无忧符”的典故。典故说的是苏轼游玩钟南山的时候,在玉女洞里罐装了两瓶泉水回去,饮用后发现实在是甘甜,就想着让弟弟苏澈也品一品、尝一尝,就派手下士卒去取水。为了防止士卒弄虚作假,苏轼还和玉女洞附近的寺庙里的僧人破竹为符,各藏一枚,作为凭证。士卒在和尚的监督下从玉女洞取了水以后,带回竹符,与苏轼手中的竹符合而为一方能证明确系玉女洞中泉水。几次以后,苏轼想想也觉得有些想当然了,即便是士卒取的水确系玉女洞中泉水,可谁又能知道士卒在归程途中没有喝掉随便找个河流取水而归呢?苏轼倒是大度,把自己这一行为写在诗里寄给弟弟苏澈。苏澈一看,也笑了,回了一封信告诫哥哥,要想不被士卒骗,最好的办法不是做什么“调水符”,而是减少欲望,并笑称要送哥哥“无忧符”,喝自己家房阶下的泉水就好。
苏轼、苏澈虽然性格不一样,确是北宋政坛上不多见的政见统一者。其实北宋政坛上的亲兄弟很多,但绝大多数都政见不一,可能是出于家族的考虑,不把鸡蛋投在一个篮子里以求保险,比如当时王安石是变法派的核心,可他的兄弟王安国、王安礼却并不完全赞同。
苏洵是怎么培养出兄弟如此和睦的呢?主要集中在两个方面:
第一、一视同仁,从不偏爱,更不会偏颇哪一个。苏轼虽说年长苏澈两三岁,但是两个人接受的教育都是一起,都是一样的流程、一样的环节。等到长大了外出游学时,父亲也是带着兄弟两个一起。等到一起进京赶考的时候,父亲又是带着两兄弟一起,就连女眷也是一样,各自带着各自的妻子,一同跟着父亲一边游学积累学问一边进京赶考。而且在教学上,苏洵也是一视同仁,没有任何的隐瞒。甚至连取名和字也是一起的。小的时候,苏轼和苏澈是没有名和字的,互相以仲和同叔称呼。等到十几岁的时候,父亲外出考试归来,这才为两兄弟定下了名和字。苏轼也好,苏澈也好,在名的确定上,就包含了苏洵的要求。轼就是扶手的横木,澈就是车辙,同在车底,横木连接车辙,暗含父亲的期许,希望兄弟两个同气连枝。
第二、从小引导,互帮互助。小的时候,因为苏轼入学早一些,等到苏澈到了读书年龄,苏洵就有意识的做了两件事情:第一件事情是让苏轼成为苏澈的小老师,帮助苏澈学习,这样就让苏澈从小就养成了对苏轼的钦佩之情,后来苏澈回忆两个人读书生活时曾说“澈幼从子瞻读书,未尝一日相舍”,可以说这种崇拜钦佩之情一直持续到了晚年,从来没有因为兄弟两人各自的种种人生遭遇和磨难削弱。第二件事情是引导苏澈把哥哥苏轼当成学习的榜样。人是需要榜样的,关键是父母有没有给孩子定位正确的榜样。苏洵因为对苏轼足够的了解,知道苏轼给苏澈做榜样绝对胜任,这样才能真正让苏澈“心服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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