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过几天,三马路医院门口张贴了蔬菜市场迁移的消息,我和牛娃哥瞬间像泄气的气球,潘师也流露出一种欲去的迹象,他动不动就说:“没人了,卖给谁去?”我多么不愿听到这句话,可我又能如何力挽狂澜呢?我想过,跟着菜市场走,也迅速去新批发市场找间门面,可折腾不起了,需要大量资金,我到哪儿去借钱?“卖给鬼吧!继续炸油条,和原来一样向前走。”我给潘师打气,人不能没了信心,不然就是直接倒闭。潘师的油条炸得更大了,他总想早早炸完休息,我看着大个子油条,我又一次发火了,我质问她啥意思?他冷笑了一声说:“好,小点。”他带着情绪干活。牛娃哥劝我:亮,不要对他发火了,月底让他走吧,咱就少了一份开支,他的手艺我学的差不多了。
我也想到了让潘师走,我们重新雇佣一个工资少的厨师,哪怕不炸油条也行,没想到牛娃哥说自己都学会了潘师的手艺。我们商量好了,让潘师干到月底。潘师似乎也意识到了,他不停地在小卖部的公用电话上打电话,好像在给自己找工作。
小卖部的老王悄悄地告诉我:“潘师要走了,潘师心走了,看《新白娘子传奇》时理发店的老板都说,我看美再来不会多长久了。他打电话是寻找新的出路。”我噢了一声。潘师来小卖部买烟,打断了我们的对话。“潘师,你今天用哪个盆子揉面了?”天黑了,我们打烊时牛娃哥问,潘师指着那个白色的盆子说:“就是这个盆。”牛娃哥把另一个盆子放到他面前,重重地摔在地上问,那这个盆子是干啥用的?”潘师不语了,他似乎发觉了什么,我是个粗心人,根本没发现细节。“你把洗脸盆当揉面盆用了。”牛娃哥气冲冲地说,“对不起,我疏忽大意了,两个盆子都是白色的,我真不是故意的。今天的饭我和你们一样都吃了。”
潘师的解释是真诚的,可我们的生气也是排山倒海式的。“几个月了,你连洗脸盆和揉面盆都分不清,潘师,你过分了,我们的食客知道了会有多么的恶心状,你想过没有?干净卫生,是我们开饭馆的最基本原则。”我其实也感到了恶心,想着洗脸的香皂泡沫,我真想蹲在门口去痛痛快快地吐一场。
“潘师,我知道你吃了,你要是不吃就是故意的。”牛娃哥也很生气啊!他吃了两碗面,还说饭真香。“够了,不就是用洗脸盆揉面了吗?用不着多说了,我一个三十多岁的人了,让你们这二十来岁的娃来教训,我不干了。我明天就走。”潘师提出了走,我们那一刻也没挽留,牛娃哥说:“不说了,先休息吧。明天的事天亮了再说。”
“潘师,还有五天就到月底了,不瞒你说,我们也想着让你月底离开,毕竟菜市场迁移了,一天没几个人来吃饭,我们是小生意人也是刚创业,你多理解,多包涵,我们年轻,咱们相处的日子有过争吵,有过不愉快,都让他过去吧!你提出要走了,我们也不挽留了,简单地吃个午饭,我们分手吧!这个月的工资我们给你全月的。”
牛娃哥的台词是和我商议好的,我们要高高兴兴地让潘师离开美再来,一切发生过的不悦一笔勾销。“潘师,昨天的事一句也不提了,我给你道歉,是我太冲动了。午饭后你离开,我们送你去汽车站。”潘师收拾行李的手停了下来,他似乎被我们的真诚打动了,他掏出烟盒,给我和牛娃哥每人发了一根烟,剩下一根烟夹在耳朵轮上,又摸出一支笔,迅速地在烟盒上写着字。我还以为他写离别的情感字句,我吃惊地对自己说,没看出啊,潘师还是有文化有情调的人。
潘师在写炸油条的配方,写好了,他微笑着递给牛娃哥说:“这是我炸油条的配方,按这个来,绝对油条丰满有卖相口感也好。”牛娃哥小心翼翼地把配方装在上衣口袋,对我说:“亮,买些硬菜吧,中午好好吃一顿送别饭。”
我骑着自行车,去买肉,买花生米,和鸡蛋。张晓娜看见我了,她拦住我,让我带着她走,我说好吧,她坐在我的身后,她居然搂着我的身子,我说不敢啊!这三马路可是人来人往,她笑着说:“都啥年代了,你还这么封建。”她听说潘师要走了,她说让自己花钱买东西吧!毕竟吃了潘师的油条和包子。我阻拦不住她的热情,她还买了一包红豆烟。我们吃饭的时候,都彼此给潘师敬了酒。潘师对张晓娜说:“我祝福你们心想事成。”潘师那一刻看了我一眼,我心口揪了一下。我都要离开了,会有啥结果?
你一杯,我一杯,一瓶又一瓶啤酒喝完了。潘师红着脸说:“郭老板,我们再喝一个吧!祝福你人生幸福,小小年纪都开饭馆了,无论这次成败,你都是英雄。”潘师说得我心花怒放,我看着牛娃哥说:“给潘师发工资了吗?发到月底。咱不能亏待了潘哥。”那是我第一次把潘师叫哥,那也是我最后一次把他叫哥。
牛娃哥当即把二十张大团结笑着递给潘师,还认真地说,你数一数,这是二百块钱。潘师没有数钱,随意地装进了裤兜。那天我喝多了,牛娃哥也喝多了,张晓娜说是她看着潘师离开三马路的,潘师临走时对她说了一句话:“如果你真爱他,就嫁给他,他是个能靠得住的小伙。”又说潘师也是摇摇晃晃背着蛇皮袋子提着包离开的。我很怀疑张晓娜说的那些潘师说的话,我估计是她杜撰的,潘师才不会说,嫁给他吧!他是能靠得住的小伙。我有什么值得爱的?(待续)
【作者简介】郭明亮,笔名,南塬人家,陕西省渭南人,陕西省作家协会会员。生于沋河川,靠吃东坡的麦子长大成人。已步入不惑之年。漂泊于城市,认识的人多与我说话的人少。孤独寂寞了一个人经常喃喃自语。在手机里写说说和娱乐小说。一个专写平凡人故事的平凡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