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学百花苑第五届全国文学大奖赛495 娘的年轻时代 | 李东平

作者简

娘的年轻时代

李东平

娘，年轻时可俊了！我见过她的照片，一双会说话的大眼晴，扎着一对又黑又粗麻花辫。好长时间，我伤心没有遗传她的美貌，谁也不会想，我是她女儿。

娘是家里老大，仅上过几年夜校，这并不耽误她认识许多字，三国和水浒能一字不落认下来。行事做人颇有女侠的风度。

我娘，十岁时，姥娘生了一个三舅，白白胖胖的让我娘背着在白玉庙玩，冬天玩累了，或许忘了，把孩子放在庙里，等想起找，孩子差点哭没气。后来孩子又得了某种怪病，光知道睡觉。香灰吃了不少，神妈妈说吓着了，让娘抱小孩衣服去庙里喊” 小三，回家找娘吃饭了！” 小三终究没叫回来，死了！我娘多年以后仍悔恨不已。姥娘却象卸下大包袱，因为孩子实在太多了！

小时我娘，总是在麦收以后，到田里捡拾农民落下麦穗用小手搓了，怕人看见，掀褂子包住，拾到天黑才回来。粗心姥娘，从不想给大妮留一口，我娘时常喝上几口粗水稀汤凑合一顿，眼看大小弟妹不能饿着，自己娘又是小脚，干不了力气活！

有一年春天，胆大如小子我娘爬上饲养院一丈多高的大榆树，骑在树杈上往下摘榆钱，被队长看到了，说什么不让她下来，并威胁她说破坏集体公物。我娘那个气，站在树杈上与队长对骂起来。队长嫌她没年纪，不安排队上活为家挣工分。这下可捅马蜂窝了。娘形容当年英勇，把队长骂得只好陪了不是，乖乖放把娘下来，又送回家。

你不要以为我娘长得五大三粗真象假小子似的，她说小时候，她长年穿姥娘出嫁时，新娘服改过的紫花洋布的衣服，又白又嫩，爱扎大辫子，姥娘几次拿着剪刀，想剪了我娘辫子卖给演戏当道具。我娘，为此没少和姥娘对着干。

娘还有一副好嗓子，李铁梅，范宝，她唱得有模有样。她的当民办老师的二舅有一回把县邦子剧团的团长领家来，让我娘唱了几句，那神情，那姿态，把团长乐得不行！当时就决定招收我娘为徒。封建的姥爷白识了一辈子字，说戏子吹鼓手，天生下贱，说什么不同意，姥娘唯恐我娘不给她带孩子，生拉硬扯把我娘留下了。

我娘对此表示十分生气。一气之下上了胜利水库工， 大冷天，十四岁我娘一米六五的个子，和男人一样拉胶皮轱辘小车，一天下来累得不轻，往临时住的棚屋里一躺，婶子大嫂拉拽就不起来了。队长心疼我娘，给了她两个白面大包子，娘掖在被窝里，不舍得吃，她记挂着家里爹娘和弟妹。

我娘十五岁那年，天大旱，地里颗粒无收，我娘和她的好姐妹大香相约着到云亭山去拾柴火捡地瓜。 她俩从没单独到过这么远地方，但为了自家老小，只能挺而走险，有什么办法。她俩来到一座不高的山坡上，只见到处杂草树木，坡下沙地，当地人种上花生地瓜。庄稼全收了，地上一个坑一个窝，不知有多少外乡的人翻了多少遍。她俩不死心专找靠近山跟的树底下，连刨带挖，也仅找出象小老鼠似地瓜扭子，这样她们边干边歇，一时忘了时间，天一下子黑了，怎么也记不起回家方向了。这时我娘想起北斗七星所在地方就是北方，于是背起柴就往北面走，一直赶到铁路边才松口气，回头一看，却见有一只象狗那么大东西跟在身后，瞪着一双绿灯泡似的眼晴，闪闪发亮。后边尾巴垂着，听家里老人说过，狗尾巴会摇，狼尾巴是耷拉的，她们一惊，知道遇上狼了。

胆大如小子的我娘急忙抽出一根硬木棍，学唱戏武生似的，连乍乎带叫耍起来，狼也许是害怕了，也许是刚来火车吼叫，它转身被吓跑了……

我娘和大香钻过铁路洞子，一气跑了快二里地，只见前面显出一道白光，象有什么吸引似的，她俩向着白雾似大道走去，越走越没有目标，人又停不下来。这时只听隐约听到有人喊：

“立妮，大香，死孩子，你们在哪？！“

原来姥爷和许多大人找来了。她们这才象睡醒似的明白过来，原来他们一直在原地转圈。大人说，她们这是找魔了，我娘和大香回到家昏睡三天才算休息过来！

我娘在十八岁那年也被姥娘寻了人家。二婶子给说的出村二里地尚院一户极为殷实人家，有五间石头到顶大瓦房，听说有一个有本事，哥，在乡里干文书，嫂当家。相亲那天，只见一大仓陈年麦子，墙上挂着十多个装着巧粮食葫芦，听说装的是芝麻，黄豆，红豆，绿豆…

其实我娘想在家再帮姥娘把小舅带大，姥娘却以为闺女早晚都是人家的，何况能省下一个人口粮。我娘又听赶集人说，男的长了一脸燥疙瘩，不受看，心更凉了一半截，等着我娘娶了那天夜里，三岁小舅跑了十多米，哭着找大姐，我娘胡弄他给他拿糖吃才算完事。

我娘的婚车进了尚院，锣鼓齐鸣，汽灯高盏，迎来送往的人声鼎沸。有人叽喳着探头到车里，看新娘子，我娘伸着脖子却找我爹！一点不怕人。只见她油亮大辫子扎着红头绳，一双大眼象涡水，人都说，老二孬人有好命娶了个俊媳妇，把娘说的心七上八下的！

我娘无法形容当新媳妇的情形，只记得后来他俩吵嘴说爹，用假工人把她骗来的。

新婚床被都是借的。墙上葫芦全是空的，大瓦房一间没给，不行，找媒人， 敢做敢为的新娘子，跑到三婶家，骂了她再不敢上姥娘家了。至于我娘和我大娘的战争，虽没战火也是硝烟冒起， 大娘年龄和姥娘差不几岁，长着一对小脚。伶牙利齿。

那年我娘不爱吃东西，我爹从煤站买了两个肉馅烧饼。大娘在窗户下石榴前说着风凉话，嗐！咱也没会疼咱男人，苦吃不少，好吃从不独食！我娘把烧饼往猪栏一扔，背上包袱回娘家去了。

俗话说妯娌是天生敌人，这话一点也没差！ 直到我娘第二年生了大姐，搬出老宅，“中苏”矛盾才算消解.

现在我娘七十五了，一提起她年轻时这些事，扑哧笑了，谁没有年轻时候啊！

作者简介

李东平，70后山东泰安大汶口南西遥，多篇文学作品和画作见于报刊作，见纸刊《泰山文化》《大汶河》，网络作品见《中国诗歌网》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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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0年12月2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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