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说】赵克明||中

中

文/赵克明

老石打刚出娘胎就不相信天上能掉下馅饼。他从没有买过彩票，没有抓过阄，甚至对别人抢购“买一送一”也不屑一顾。见到手机上的领奖信息，他没有一丝的犹豫就删除了；对于陌生号码的来电，他一概摁下拒接健。总之，他是笃信“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然而这一回，他倒真的捡到一个馅饼，吃了免费的午餐。

其实，电话铃响的时候，见是一个陌生电话，老石本来是要按红按钮挂断的，手指头一抖却按到了绿按钮接听上。手机里传来甜甜的美女声音，说是本地的ID公司的，地址就在老石居住小区这条大马路上，为了答谢老用户，随机抽取一部分赠送一个小礼品，到公司营业部领取就可以了，别的什么都不需要做。

老石很是犹豫了一阵子，但一想自己的手机确实是从这家公司买的，地址也是准确无误的，而自己已在电脑上捣鼓了一上午，正准备下楼活动活动腿脚。去凑凑热闹吧！老石在某个时间点上做出了这样的决定，便换上了休闲鞋。

还真的是赠送礼品呢，一人一份，一个小盒子，里面一把电动牙刷，说是纳米高科技产品，健齿固齿，环保耐用，价格也不菲，一百零九元。老石正患牙疾，时常疼痛难忍，咀嚼困难，前几天还在看牙医，没想到得到这么个宝贝，不由得嘴角边流露出几分喜悦。看看其他的受赠者，也一个个喜笑颜开。

一个白白胖胖戴着眼镜的西装男子，手持话筒高声发话：各位很幸运，今天不但领到了物有超值的赠品，接着，还有更大的惊喜送给更幸运的用户……

还有赠品？！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西装男”，老石也轻轻放下了刚抬起正要离开的一只脚。

各位，家有孩子正在上幼儿园、小学、中学的，请举手！

唰！二三十只胳膊一起立成了一片林。

现在，我们要赠送给大家的礼品是，学生学习机，最新研发，高科技产品，市场价，三千九百九十九。

哗哗哗……！满场响起了热烈的掌声。白送，这还是做买卖吗？老石有些怀疑，但也条件反射似地拍起手掌来。

“西装男”高高举起平板电脑，在头顶上不停地晃来晃去。像一根无形的线牵动着那二三十双眼睛，它们便随着那电脑晃来晃去。

平板电脑与人们的眼睛同频晃动了几分钟，“西装男”开始了滔滔不绝的演说，从孩子教育的重要性到教育方法的科学性，从家教的反面例子到优秀家长的正面例子，从教育资源的不均衡到教育资源的跨空间利用，从大一统的教学模式到一对一的针对性网络辅导……讲的人眉飞色舞满脸泛光，听的人连连颔首啧啧赞叹，多年琢磨教育的老石也打心眼里佩服——在理，在理，真的教育专家啊！他不由自主地朝前挪了挪。

佩服归佩服，可人们还是把眼睛盯着“西装男”手中的平板电脑。

“西装男”似乎看透了大家的心思，便把话题转到了电脑上，音量提高了几个分贝，盛赞那电脑的神奇功能，从幼儿园到中学，从课内到课外，从阅读写作到各科训练，从轻松做名校试卷到便捷的错题纠正，从名师教你学到名师伴你行……

神了！神了！每个人的心都被挠得痒痒的，老石也是，他正为辅导小学一年级孙子的作业而烦恼着呢，可是……

可是，电脑赠送给大家，打开了也不能直接用啊！“西装男”放下平板电脑，顺手抽出一张卡片。这是信息储存卡，里面存着图书馆级的学习资源，只有用这个卡，电脑才能正常使用。三千九百九十九元的电脑是赠送的，可这个卡是收费的，一张一百元，真心要电脑给自己孩子学习的请手持一百元，就一张一百的老人头。很抱歉，我们今天的电脑赠品有限，不能人人都能得到，我看谁有诚意就赠给谁。

三千九百九十九和一百，这两个数字是极易对比的，最撩人的是赠品有限，不是人人有份。好几张百元钞票立马举过了人头，也有几个人悄悄退出了人圈。老石有些犯难：退吧，可神奇的学习机似乎在向他频频招手；不退吧，他明知道空瘪的口袋里分文无有。他东张张西望望，瞪着焦急的眼睛杵在那儿，有些尴尬，有些不知所措。

“西装男”神秘一笑，示意大家放下钞票：看来，各位确实有正在读书的孩子需要学习机，好吧，既然三千九百九十九元的电脑都免费赠送了，哪还在乎一百块的卡呢，就一起赠送给大家吧，好不好啊？

好——！大家的回应声异乎寻常的高，老石也跟着放开了嗓门，显得很亢奋。这善解人意的“西装男”，为他也为另几个口袋羞涩的人解了围，真的要给他点个大大的赞。

可是，赠送的学习机数量不够啊，那我们只能选几位最迫切需要的了，从你们的眼神，我能看得出来。“西装男”再一次把平板电脑高高举过头顶，目光在游移着。

在场的人，又把满眼的期待投向“西装男”的头顶。

各位的孩子都上辅导班吧？请老师辅导一节课百把二百元，咱这学习机都是北京海淀、湖北黄冈名师面对面教你学，这名师的课程资源是收费的，多少呢，一天仅仅五元钱。有人派了，一天五元，一个月一百五，一年一千八，那俺的孩子从幼儿园到高中十几年呢，那得两万多啊！你派的没错，是两万多，可是这名师的课程资源费只需要交一次，三千九百九十九，一次交清了就可以永久使用了。我们赠送的学习机数量有限，这样吧，谁有诚意给孩子交清课程资源费，我就把学习机送到谁的手里。我知道，这里有家里没有孩子读书的，想来白讨一个便宜……

人群中有了一点骚动，有的往前进，有的往后退。老石没有进，也没有退，他的脑海里噼噼啪啪地打着值与不值的算盘，在三千九百九十九与孙子远大未来的天平上，他是能衡量出孰轻孰重的。

“西装男”的目光快速扫过每张面孔，随即高高地一扬手：好吧，我还给大家一个惊喜，我们的名师慷慨地让利给每一个支持孩子学习的家长，每人一千元！交了两千九百九十九课程资源费，你就不用再花一分钱获赠一部学习机！先交先得哟，送完为止！

一时间，一部部手机一齐对准了“西装男”高高举起的支付码。很幸运，每一个坚持到最后的人都得到一部学习机，老石也是。

提着一袋欢喜回到家，赶紧向老伴报告这一喜讯。老伴疑惑地问他：真的免费送？我听楼下的王老太说前几天给他孙子买了一个，七百多呢！老石一听，心里咯噔一下。

孙子正在做练习题，用汉字组词，小嘴巴喃喃道：中，中奖，中套……

老石浑身软塌塌的，闷闷地瘫坐在沙发上。

作者简介：赵克明，皖西洪集人。安徽省作家协会会员。有散文、小说、诗歌、文学评论散见于《中国校园文学》《教师博览》《语文学习》《写作》《美文》《散文选刊》《华夏散文》《西部散文选刊》《广州文艺》《传奇·传记文学选刊》等数十家刊物，入选多部文学作品集，获得全国教师文学奖、安徽省新闻奖（副刊）等多个奖项，出版《赵克明教写作》等专著，主编参编《取法美文写佳作》《滋润心灵》《课外美文》等五十余部图书。

征稿启事 

一、常设栏目：

名家：首页头条推出，不限体裁和题材，重点推出名家约稿，不接受自由投稿。

小说坊：以短篇小说为主，兼顾中篇小说、小小说，闪小说。中篇小说20000字左右，短篇小说5000字左右，小小说、闪小说1500字以内。

散文苑：各类题材的散文及散文诗佳作，3000字左右。

诗生活：组诗、短诗，不超过50行，谢绝口水诗。本栏目不接受古体诗词投稿。

新批评：主要推送文学评论、文学观点文章。2000字以内。

象牙塔：主要刊登教师作品和小学、初中、高中学生的习作。2000字以内。编辑部将根据来稿情况适当调整栏目。

二、投稿须知

1、本刊（纸刊）所有来稿均从《颍州文学》公众平台选稿，不愿意推送的勿投。凡投稿均视为同意平台推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