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是悲剧——再看《人生》

很小的时候就看过这部电影《人生》,当然那时候我很小,还是学龄前儿童。因为爸爸单位里组织看电影,相信我们那个时代的人都有印象,那时候人们的精神娱乐就是看电影了。经常还是免费的。当然,那时候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后来在上学的时候,看了路遥的原著,才真正有了一些认识。一直以为自己是深刻的,可是现在又看了一遍电影,我觉得自己现在还是浅薄的。好的作品会说话,如同跟高尚的人交谈,让我们学会思考,学会成长。

改革开放的80年代初期,中国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对人们的思想冲击也很大。高加林,是一个高中毕业生,那时候农村里有一个识字的人就已经是知识分子了,更何况是一个高中生。被大队支书的儿子顶替了老师的职务。从一个受人尊敬的老师变成了农民。那种落差那种不平真的让人痛苦。怀才不遇的感觉。他觉得自己是读书人,不应该当农民。不能接受现实的残酷使他痛苦。巧珍,一个善良朴实的农村姑娘,深深的无怨无悔的爱着高加林,巧珍说,当她知道高加林成为农民了,心里又高兴又难过,高兴的是他们平等了,难过的是因为看不得心爱的人痛苦。巧珍不识字,但是她喜欢文化人,巧珍很善良,真的很善良。爱的纯净毫无杂质。

影片内容不赘述,谈谈我的新的观后感受。我现在觉得高加林是可以理解的,虽然当年年纪小,但依稀记得父辈们在说:“这个高加林真是没有良心啊。忘恩负义。巧珍是多好的姑娘啊!”记得自己看《人生》这本书的时候,大概正是追求完美的青春期,我当时一样痛恨高加林,因为他深深的伤害了善良的巧珍。在那个时候觉得爱情是世界上最纯洁最伟大的感情,是至高无上的。希望有情人终成眷属,希望生活就像爱情一样完美。大概是童话故事看多了,以为爱情完美生活才完美,从此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的生活。呵呵,被毒害了。所以最后高加林被从广播站辞退回乡,从文化人又变成了农民,我甚至幸灾乐祸,是他活该。就好像是坏人得到了惩罚一样。

可是,现在我的想法完全变了。我似乎可以理解剧中的每一个人。包括高加林,尤其是高加林。生活是现实的,人的自由只在你做出选择之前,或者说你只有选择的自由。一旦你选择了,你就必须为此负责。人的自由多了反而痛苦烦恼。在中国的大家庭里,人的自由是很少的,没有自我,必须服从大家。为了大家忍辱负重。所以当高加林面对城里同学黄亚萍的求爱,他选择放弃巧珍时,所有的人都愤怒了,尤其是他的父母觉得抬不起头来。当父母指责他的时候,高加林说:“我自己的人生自己做主,我不想像你们一样一辈子在农村种地当农民。”大家顿时无语。其实我觉得高加林是个有能力有自信的男人,比如说当他对追求巧珍的马栓说:“巧珍已经有对象了,你就放弃吧。”马栓惊问谁呀?他说:“远在天边,近在眼前。”比如说他跟巧珍自由恋爱,当大家都在背后指指点点他们的爱情,但当他骑着车子带着巧珍满不在乎的在人前游行,那时候他是多么自信,巧珍是多么幸福!因为他敢做别人不敢做的。
其实别人的指指点点里也包含着嫉妒。嫉妒是变相的恭维,其实他们很羡慕他。虽然他的自信是表现在农村人面前。当然在面对城里人的冷眼时,他是自卑的。但是自卑是一种能量。促使他去奋斗去改变。当有一个机会摆在他的面前,当有一个平台给他,他可以做的很成功。看起来是他选择了自己的人生,可是实际上他也是棋盘上的一个棋子。个人的力量是多么渺小,当你的潜意识萌芽的越多痛苦越多。从本我到超我是质的飞跃。就像普希金的一首诗中写道:起初我以为我不能忍受,但毕竟我挺了过来,只是别问,如何忍受?
当高加林是文化人身份的时候,他的才情得以展示,他工作很卖力。用现在的话说是典型的“凤凰男”。也得到城里姑娘的垂青。自然的,他跟巧珍的共同语言就少了,对于地里收了多少庄稼,家里的母猪生了几个,剩了几个这样的话题不再感兴趣,而是更高层次的,哪怕是风花雪月。跟黄亚萍在一起,他可以走的更远。这样的爱情里自然夹杂着功利。就像现在的姑娘相亲看的不是对方这个人,而是对方的房子和车子。这样的爱情,基础就不那么踏实,经不起风雨。虽然黄亚萍说:“我不在乎你当农民,我爱你。”可是这多么苍白。在这里,我们就看到巧珍的善良和伟大,也许天生的朴实。当巧珍去城里看望高加林的时候,她也感到了差距,这差距使她不安。可是当她知道他要进城上班的时候,当他说要分手的时候,这个善良的姑娘没有一句埋怨。她是真的无怨无悔无欲无求。尤其当高加林再一次变成农民的时候,她依然体谅他为了他着想。跟她相比,我们是不是都太计较了呢?说句老实话,如果当初他们结合了也未必是喜剧,巧珍的付出高加林会不会不以为意呢?尤其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两个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也许日后的伤害更多。虽然高加林说,他最爱的人还是巧珍,可是也许正如林语堂说的,最爱的人未必要娶回家。可是当高加林再一次回到农村的时候,巧珍已经嫁作他人妇。这是一个悲剧,又不全是。毕竟巧珍嫁了一个爱她的人,婚姻讲究的是门当户对,爱情不是充分必要条件,在生活面前谈爱情多少有点奢侈。我们有理由相信巧珍和马栓可以把生活过的很好。因为质朴的人往往更接近真理。有时候文化把人给“害”了。
在这里还要说一下一辈子没有结婚的德顺爷,他在年轻的时候也曾经深爱过一个姑娘,后来姑娘被迫嫁到了天津。德顺爷说:“天津天津,天的尽头啊。”在当时我们看来,或者说我们对爱情的理解就是从一而终,忠贞不渝。那时候看书的时候被这段感情所感动,觉得这才是真正的爱情,当那个姑娘唱“走西口”“信天游”的时候,我的眼泪就来了。可是现在想一想,这多么不人道啊!真的爱一个人是希望对方幸福,而不是为了你一个人把心门向其他人关闭。当然,在一起的时候应该忠诚,这是道德。不在一起了,分开了甚至去世了,还要求忠诚,这是可悲的不道德的。“皮之不存毛将焉附”?我甚至怀疑,我们曾经的道德标准。比如立什么牌坊,这不是让人当活死人吗?!为了某些群体的利益,牺牲了个人。
从某种意义上说,我们每个人都是高加林。人生是悲剧,我们却要欣喜的接受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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