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步(三十)
入伏了,又是连续几天高温天气,看预报今天西安40℃高温,很多人实在吓得不敢出门。清早太阳才刚刚挂上天际,就像个肿瘤,射出一股灼人的光,触到皮肤上,立马灼烧般的疼。
不得不上街的时候,刚一走进太阳底下,人一下子就像给晒矮了,泛着白光的路面宽阔了,升高了,好像还在不住地晃动。
当你累了想坐在路边台阶上休息一下的时候,地面烫的好像会咬你。一个刚坐到路边的小伙子,一下子就像屁股给土蜂蛰了似的,蹦起老高,嘴咧得像豆角。他一边揉着屁股,一边掉头盯着刚才坐过的那里看,仿佛在寻找一根大头针。
我今天的散步散的有点远,要去大散关散散步。走到古渔公园那里的时候,就停下来去转转。
路下面有个“百姓泉”,泉水从一个鱼的嘴里流出来,然后绕着地面上刻画的一个像龙还是蛇的造型,要不就是个篆字造型,——这图案都是在石板上刻了个槽子绘出来的,水就在那槽子里绕呀绕地转圈圈儿。
这“百姓泉”可名头不小呢,我见了很多人带着瓶子罐子来灌这里的水,说这是神水,清澈透明,滋心养肺。
一个穿裙子的小女孩儿,把胖乎乎的小手伸到鱼嘴下面接水,刚探进水里,就“妈呀”一声蹦开了。
“水咋这么冰的?”她扑闪着葡萄似的大眼睛问一边的妈妈。
妈妈是个穿着白色连衣裙的女教师模样的女子,点着丫头的额头说,“要不咋给你说是神水呢?灌点回去,喝了能考上北大。”
她们娘儿俩的对话,把我笑得牙疼:深山水,就是含有大量的矿物质么,哪里是什么神水呢?要是真的这么灵验,我就每天拿塑料桶来拉回去给村里要考大学的娃娃们管饱喝。
前面一个带着音响唱歌的,声音挺大,把我吸引过来了。原来是一家三口,躲在一片浓荫里练歌。
那男的个头高大,体型魁梧,皮肤粗糙黝黑,一头乱发让我想到森林火灾。那张扑克牌一样的方脸盘,长得模糊、不清晰,就像贴了一个二维码。他突然咧嘴一唱的时候,就像二维码给人竖着撕开了一样。
他好像对秦腔戏更热爱一些,我走近的时候,就开始唱《打镇台》,唱的一板一眼的,就是把他挣得脖子都成了香肠颜色。
这个夏天,我对秦腔戏不感冒了,我对歌曲感冒。于是,我就溜达到前面,过了百姓桥,看了古道,又转了碧桃园。
我这个人有个坏毛病:无论走到哪里,都想把所有东西都收入囊中,恨不得把山上的石头抠一块带走。
即兴之下,就在这里写了一首歪诗,聊做纪念:
山长水瘦蝉声远,石林丛里碧桃园。
忽然长车轰鸣过,万千铁骑尽入川。
其实写到第三句的时候,我不知道咋写了,一直空着,在绞尽脑汁地构思。恰好火车疾驰而来,钻进了山里头。于是,突然有了灵感,就出来了这么一句,凑合把诗完成了。
这里游人很多,说的笑的,跑的跳的,树底下乘凉的,河道里耍水的。让我感觉,在这里夏天就是个动词。
这里不是我的目的地,我主要要再去大散关。
第二次来大散关,我看的就比较仔细了,字画诗词当然是必看的了,还把大殿里面后面的宣传材料也一一细读了,对大散关在各个历史时代的情况有了更多的了解。不过,大殿后面的这些材料,在我这样文字工作的眼里,总有些缺憾:
一是考证性资料,用词要严谨,语言要中性,起码不能出现像于丹讲《论语》一样玩笑的语气。这样容易让人产生这些史料不可信的错觉。——不是所有的文章都可以用戏谑的口吻,就像正剧千万不能用周星驰的风格。
二是这些文字材料我估摸在印刷制作的时候没有认真校对过,里面的错别字和标点符号还存在不少问题。尤其陆游的诗句:“楼船夜雪瓜洲渡,铁马秋风大散关。”“秋风”给弄成了“秋分”,严重破坏了这句经典诗句的意境。
我这次来做的准备比较足,就怕时间不够,用袋子提了一瓶水、一个苹果、一个桃,昨天买的凤翔麻花,——当然还有一本书。
我想上到烽火台那里,吃点东西,然后坐在石桌上安安静静地看看书。我一直在寻找这样的清静之处,好让自己完完全全的处于真空状态,彻彻底底地轻松一下。
日当正午,清风浓荫。太阳光穿过浓密的树叶洒下来,就像一个个晃动的古币。一点都不热,也一点都不闹,就连蝉,好像也懂得了我的意思,鸦雀无声。偶尔有疾驰的南北车辆从脚底下呼喊着驶过。
兴致一来,我又写了一首诗:
古木石级半山路,浓荫清风一页书。
日当正午无人迹,时有蝉鸣频频出。
在这个历史上一直是兵家必争之地,我却独享着透彻的清静。——你说这步散得美不美?
上到烽火台和古战场遗址那里,整个山上就我一个人了。我站在烽火台上朝南一望,宝成铁路像一条蛇一样穿着隧道逶迤而去,隐没在繁复环绕的山岭之中。散关散关,据说就是因为这里的山岭分散关口分散。你哪里能看得透呢?
北边,远远地看得到宝鸡市区的高楼大厦。当然,古代时候是看不到的,视力好些的估计也就看到个渭河水吧,像一道白线划过去。
我在古战场遗址的石凳上坐的时间比较长,上面安静的很,连蝉都懒得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了。我看了一会儿书,然后又写了一首诗:
林静水流响,山高蝉声稀。
纵是烽火急,我自傍石几。
要不是手机快没电了,我还不想下来。
由于没有提前说我今天来,大散关博物馆刘馆长早上有事儿出去了。我在他的书法作品——大门口右侧照壁上的《满江红》跟前又看了十多分钟,打算再约时间,听他的精彩讲解。
就在我临出门要走的时候,才听工作人员说,大散关旅游景点是著名旅游专家、著名书法家、宝鸡青年旅行社总经理刘晓应先生个人出资筹备筹建,政府管理性质的。这里连接了历史,又沟通了未来,不只是历史意义上战争的关口,也成了我们不忘初心走向未来的窗口。
我当时很吃惊,不过也觉得不意外。在中国古文明发源兴盛的这一片土地上,把自己的事情做好做大做强,还要让大家也更好更强的事情不少,这样的热心人士也不少。就像一直鼎力支持举办宝鸡“百合杯”的华夏集体张宝祥先生,自2006年开始,比赛已经搞了38届了,听说要努力搞到100届呢。
“独乐乐不如众乐乐。”这话应该是发源于这里吧?一路下山,我心里一直都在这么想。
(作者简介:陈启,陕西西安人。乒乓球初级爱好者,写作初级爱好者。2008年,歌曲《因为有你,因为有我》(词、曲)发表于《中国音乐报》;散文《吃麦饭》入编《2019年中考冲刺卷陕西语文专版》。)
赞 (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