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见过他的背影

晴窗思语之

  ——我见过他的背影

新年莅临，再一次读鲁迅的散文集。鲁迅的背影离当代目眩神迷的网络信息社会愈来愈远，甚至已从中学课本里剥出。但我却从没像现在那样纪念他。

他是战士，无畏的战士。

他是英雄，寂寥的英雄。

他是王者，悲悯的王者。

英雄和伟人不同。王者和圣人不同。伟人是庸人的最高体现。比如歌德。而拜伦是英雄，是王。孔子是伟人圣人，而嵇康是英雄。

英雄是要使剑的。鲁迅是精神的大纛，与其说他是精神的一面旗帜，不如说是一把王剑。旗帜只是一片布，布仅是象征，而剑，实在是要杀伐的。

他，自始至终，在杀伐那个时代，却又饱含大悲悯，大呼唤。

他想冲破他鞭笞的牢笼般的世界，掮其黑暗的闸门，放孩子到光明的地方去；

他看穿光怪陆离的摩耶之幕，却无法抵达内心王国澄澈一统的高度。

“荷戟独彷徨”，究竟还是寂寥的。

他的书多么象沉重的墓碑，让爱他、懂他的人凭吊；又戳向他所有的敌人，也遥祭那个纷乱激越的时代。

鲁迅如果活在当代会如何？我试图想象。可以想象的是这一片大海，还有海上动荡不休、喧嚣不已的浮沫。

无可复制的背影，无可复制的呐喊，无可复制的彷徨。

无可复制的大海，无可复制的人生。

“这是一个最好的时代，也是一个最坏的时代;这是一个智慧的年代，这是一个愚蠢的年代;这是一个信任的时期，这是一个怀疑的时期;这是一个光明的季节，这是一个黑暗的季节;这是希望之春，这是失望之冬;人们面前应有尽有，人们面前一无所有;人们正踏上天堂之路，人们正走向地狱之门。”

狄更斯这段著名的话，并未过时。

在这个纷扰的世界，在每一个无可复制的人生里，我们唯一能做的，或许就是发现并点燃内心的火种与活泉。保护微弱的火苗和珍贵的泉眼，不被湮灭。

“我见过他的背影。

那时众生还是泥的，只有他垂着双手

在海边滚动落日，仿佛是在埋葬”。

众生可以是泥，也可以是佛，全在乎自己。全在一念之间。

圣人不存在。每个人也都有他心中的历史。

但是，总有脊梁，总有英雄，总有顽强生长的苗，总有不曾垂下的帆。

还有内心的佛。

摄影：陈平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