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曲投向岁月深处的人生哀叹 一一读陈红星长篇小说《味》有感
一曲投向岁月深处的人生哀叹
人对味儿是有记忆的，童年时代培养出来的对味儿的感情，无论走到哪里，总是难以忘怀。陈红星先生的《味》，不仅仅是祖母母亲用心用情酝酿出来的故乡频婆塬及西祥庄家乡的味道，更多的是对百态人生、乡土乡情、悲欢离合、生老病死，抑或失意孤寂，愉悦欣喜，沉浮升降等诸多情绪的体味和生命体验。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一部投向岁月深处、探索悲悯情怀与心灵顿悟的人生哀叹之曲。
作者对农村生活场景的回味，对邻里乡亲生活的回味，对浓缩着家族亲情的回味，用独特的凝结着心血的生命体验，通过书中主人公楚默然的耳闻目睹，一一再现于读者面前。其中不乏哲言絮语、灵魂抛白，对读者有极大的启迪作用。这里以主人公楚默然为例，以图体味书中人物的人生体验与生命顿悟。
楚默然的人生，是在对祖父辈的回味中展开的。祖父那离乡背井的人生经历，父亲那出尽苦力养家糊口的辛劳，邻里乡亲们在黄土地上包揽的生活的种种印迹，从孩童时就已烙印在楚默然幼小的心田里了。与众多的乡村孩子一样，这既造就了乡野孩子们的自卑孤寂、视野狭隘，又锻造出了他们的顽强刚毅、勤勉和善。这两种相互依存相互对立的性格，当然也影响着主人公楚默然。对于这个乡下孩子来说，人生的种种滋味当中，他体味最深的，正是那种人生之旅上，又看见熟识的穷途时的失望，那种在重新找来的希望背后，又发现旧有的失意与悲凉。
他惊奇地发现，他就读的豳邑中学，并不像当初那样令人“仰慕不已，至少没有给他带来什么快乐，而更多的是一种隔膜和忧伤。也许他当初对豳邑县城的高中生活想象得太简单太天真了！”可以说，这个十五岁的少年，人生中独自遇到了生命中难以跨越的坎儿，他的孤寂与自卑则趁虚而来，几乎将他压倒。当过中学教师的作者，靠着对少年厌学情绪的熟知，生动形象地叙写着楚默然内心的孤寂与负面情绪：“他觉得自己已经成为豳邑中学岚阁园里最不值一提、最被大家忽视的人了。在老师和同学面前，他觉得他的头低得不能再低了，他的声音小得不能再小了。他虽然还叫作楚默然，但他已经是另外一个楚默然了，一个和曾经优秀的他决裂的楚默然。这时，一个强烈的念头再次出现在他的脑海里，他再也不想念高中了，他何苦要让自己找这样的一种罪来受！”真是少年不知愁滋味，偶尔的掉科跌分对他们而言，跟天塌下来一样沉重。于是转学，重回乡村学校，重拾自信与快乐……
作者对楚默然考取大学这一情节，倾注了大量的热情与笔墨。“8月下旬，楚默然考上大学的消息已经在整个频婆街上传开了！对于永不停歇的生活本身来说，这只是一件事情而已，但对于楚默然的整个人生来说，却是一件影响深远的大事，对于整个楚氏家族来说更是一件光宗耀祖的大事。”考上大学，这对于生活在中国大地上的考生和家庭来说，又何尝不是一件非同寻常的大事！其中的况味当然令人咀嚼陶醉不已！楚家大宴宾客乡邻，楚家父母扬眉吐气，村委会当即奖励500元！作者当然情不自禁地写出了楚父的体味：“他仿佛找到了楚默然刚上中学时，西洋庄的张云涛因为儿子大胜考上大学而在家里大摆筵席请唢呐助兴的感觉。”
考进秦西师范学院，楚默然当然也有过初尝爱情的兴奋和憧憬，虽然那只是自己的一点感觉，但那其中的况味也带有些许的甜蜜。他也收获着长跑时以前令其隔膜的女生“加油”时的惊喜与激动。作者这样写道：“也许是因为平时看上去总是有点孤傲的刘晓菲的这一声‘加油’，楚默然竟然感觉到脚一下子像人们说的长了翅膀一样，他觉得自己已经离开了地面，飞了起来，他已经不怕摔到地上了。这时，他感到自己是多么幸福啊！”这时的楚默然，体味到的则是得到他人认可的自豪与快乐，那祖辈父辈们传承的刚毅与顽强，战胜了平庸与自卑。而翻译《法门寺揭秘》一书的挑战与成功，则让他收获的就不仅仅是一千元的稿费与同学们的羡慕，更是生命价值的体现，让他领略到被崇拜者簇拥着的宽慰与欣喜。但是，在他的人生体验中，特别是与他那些持续发酵的阴郁的思绪相比，这些感受多半不够深厚，其中还有不少，更是过于短暂：常常是慷慨激昂还未完，失望和幻灭已经挤上前来。大学毕业后短暂的被重用，随后的下岗，调离……庸俗的社会攀比，复杂的人际关系，自以为是的“邮票倒贴”暗示着爱情的幻觉，一次又一次地挫伤着他的自尊自信！更多的时候，他却是独自在心里咀嚼着人生的悲哀，陷入无法排遣的抑郁孤寂之中。而后考研的成功，则又带来了新的惊喜，唤回新一轮的自信与自尊！楚默然的人生体味，饱含着人世间共有的情愫与感悟。我们就这样追随着主人公的足迹，探索着，体味着，思考着……
这就是陈红星先生《味》带给我的最深切的感受。
除此之外，《味》中还成功地塑造了众多的人物形象。善良祥和的祖父祖母，忠厚仁慈躬身于黄土地上的父亲，仁爱忠厚的六外公六外婆，以及敢创能干的献力叔叔和朵川二婶，自视清高与家人格格不入的妗子，处处为他人着想的小姨……众多朴实淳厚的乡村亲人，用他们像黄土地一般的真诚与质朴，演绎着或悲或喜的人生，活出了一个个有着某些诗意的瞬间，让读者生发出悲悯和同情，思考与感喟来。而尤其引人倍生感慨和钦佩的是，作者对农村生活习俗与婚丧嫁娶场景的描写，娴熟而极富特色。俗语口语的运用自然传神，既符合人物身份，又营造出了浓郁的乡村生活氛围。这些都给《味》增添了极强的艺术感染力。而略显不足的是，情节安排不够紧凑，出场人物众多，少了应有的铺垫与伏笔，当然这些都瑕不掩瑜。
我们期待读到陈红星先生更多的力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