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0年来一场大梦,多少人逐梦而行。且说房子那些事,让我欢喜让我忧……
【随笔】 房子那些事
写下这个标题,我先笑了,生怕被人一下联想到“房事”。古人谈性总归躲躲闪闪,男女之事讳之为“房事”,但又光明正大地娶上三妻四妾,好不热闹。今人唯恐不谈“性”,很多网络媒体的点击率,就是在“性暴露”上暗地做文章。如今讨好某个女人,夸她“性感”比“美丽”还要更受用几分。
有人偏执地说,如今大城市的高房价,是年青人最好的“避孕套”。这是屁话。真要想生儿育女,什么也阻挡不住激情和真爱。还有人说,现在的房价是丈母娘抬高的,这也是谬论。明摆着政府主导的行为,怪人家丈母娘干什么?世间精明的丈母娘们,谁不害怕姑娘耗不起等老了,身价要大打折扣呢?
不过,房子那些事,是老百姓生活中的大事,也是人们挂在口头上的焦点话题。有钱人,嘴上动不动爱吹吹,自家在全国乃至全球有几处房产,每月收租金若干万元,冬天住海南,夏天住澳洲之类,比天上的神仙都要快活。那些没钱的苦命人,愁着交租金、还房贷之类,好好的生活被房子搅局了,还看不到幸福的那一头在哪里……
我也是俗世芸芸众生中的一分子,先后住过泥巴瓦房、单身宿舍、单位房子,还长租过房子,最终咬牙买了房。而这些与“房”有关的甜酸苦辣往事,恰恰是40年来汹涌澎湃的改革开放大潮之下,卑微如我的这等小人物命运的流变史,乃至一部精彩的电视连续剧……
且听我从头说起。我至今回到乡间小住,有七八十岁以上的老者,还会谈及我家祖上的田产,证明曾经真正地阔过吧。七冲村游家岭山上,据说曾有我家的一座小寺庙,祖辈还有出家的道士。有一年,祖父把家庙破败后的大铁钟拿回家,祖母突然就生了一场大病。请来高人指点,钟归原处,阖家平安。
1937年卢沟桥事变,我家也遭了变故。曾祖父正值盛年而不幸病逝,祖父哪里撑得起大家族的天空?变卖田产,光景一年不如一年,勉强度日活命。曾经几进几重有天井的老屋被拆了,代之以两间浅窄卧室和一间堂屋的泥瓦房,这正是我出生时的老屋。我还记得那两扇关上不合缝的木门,出门时一把老式铜锁“哐当”挂上。祖父祖母也是在那里寿终正寝的。
1979年秋冬,父亲在老屋后面,依山就势开挖了一个宽敞的屋基坪,请乡亲们帮忙建造了一处房屋。如今,这见证岁月风雨的老屋还在超期服役,舍不得拆除。仿佛它一旦消逝,等于我家珍贵的历史档案就被销毁了。
19岁那年,我考上了大学,转为非农业户口,老家的房产对我就不重要了。用父亲的话说,大山沟中做多好的楼房,不如把子女都培养出去……
大学毕业,我的第一站去了湖北宜昌。当年因三峡工程上马,小小的宜昌城沸腾了。我就业的国企,起初给我安排了一间宿舍,开始两人挤住,后来才专属我的。
“一间陋室,一盏孤灯,照着灯下一个孤独的灵魂。”这是当年我在宿舍中写下散文开头的一段。好在有文学伴我,多少文朋诗友进进出出我的宿舍,也带来了我的恋情。
结婚之后,我又在单位技校教工二层宿舍住过。一楼潮,二楼漏,搬来搬去,儿子的尿骚味儿总像走进了老酒坊的味道挥之不去。
1997年前后,单位要集资建房,预交5000元押金就像天文数字。那时我月薪不足400元,还是所谓科级干部。两年后,全家就搬进了70余平方的两室一厅新房,总算安居了。
待到2004年硕士毕业之后,我的工作单位调整为武汉的一所师范院校。开始住了两年的单身宿舍,后来搬进了一处100平方的学校公房。
然而,好景不长。2008年学校房产要全部出售,用于偿还新校区建设的巨额贷款。内部政策是优先卖给教职工,但必须一次付清35万元。我那时月薪5000元左右,完全无能为力。幸好,当年秋天,我考上了中国传媒大学全脱产的博士生。于是,壮士断腕,辞职、搬家,妻儿回宜昌,我只身上北京当老学生。
再说2011年博士毕业之后,在北京短暂住过单位宿舍。等全家进京生活之后,我们只好沦为租房户,在海淀区紫竹院附近,一套阴暗的老房子里将就着蜗居了4年之久。
那4年之中,不足60平方一室一厅的房子,月租金从3500元涨价到4000元,最后一年是4500元。房东留下的电视机、冰箱、洗衣机都坏过多次,还遭遇过锈蚀的自来水管爆裂后室内一片汪洋……
最不堪忍受的是,房东悄悄挂出售房信息后,多家房产中介轮番带人敲门看房、拍照,简直是无休无止的骚扰行为。其间,几次想换换房,奈何几百册书籍太沉了,上学上班的还算近便,就一天天忍气吞声地凑合着住下来。
其间,好多次我想离开北京发展,就是最不济的话,也可以找个湖北的中小城市教教书、混混日子。还是妻的苦苦坚持,工作之余到处看楼盘,从东城到西城,从城南到城北,马不停蹄,反复比较,看上眼的房子太贵了,稍稍便宜的就有各种不好的情形……
2015年5月,我们偶然来到了京郊房山,在一处临水而建、毗邻公园的小高层前驻足了。第二天,10万元的定金,通过POS机上的银行卡完成了无痛“钱”流了。随后,提交购房资料,筹集首付款,办理银行贷款,我就这样一步步加入到浩浩荡荡的北京“房奴”行列。
谢天谢地,在北上广深的房价再度突飞猛进的2016年之前,我已经住进了一套京郊的房子里。最满意的是,有了一间属于自己读书写作的书房,有了孩子独立的空间,从此不必挣扎着考虑逃离北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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诗人杜甫早在一千多年前就发出了呼吁:“安得广厦千万间,大庇天下寒士俱欢颜。”曾经,中国的大街小巷上,传出一位台湾女歌手反反复复的吟唱:“我想有个家,一个不需要多大的地方……”
是啊,房子那些事,关乎着一个家,一座城,甚至整个中国的命运。改革开放这40年,多少像我一样的老百姓实现了“安居梦”,或者不断在改善住房条件,这是多么伟大的一项民生工程。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房子那些事,哪怕个人有再多的辛酸,不必怨天,不必尤人。回首这40年,一路走来,我们总归是幸福的,也是幸运的,因为我们和这个国家一样在走上坡路,而且还在继续向上攀爬的“中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