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方•夜读】山西《油坊的不老歌谣》作者•刘凤凯 主播•刘廷桓
文/ 刘凤凯
手工作坊榨油在神州大地快要绝迹了。偶然从电视上得知昆明如今还有一家手工作坊榨油，深受消费者欢迎。看后，竟然打开了早已尘封的儿时记忆。
老家东厂的茅屋是我生活到而立之年的老屋。童年时每夜总要爬到土楼上睡觉。屋后距离几十公里的昆明到下关的国道线"三转弯”处，常听到那用烧煤作动力的运货车像老牛哼一样"呜一呜呜一呜一呜呜呜"挣着爬坡。那时没汽油，大车背上背着一大砣烧煤的装置。大车爬行的哼声在睡梦中已听成习惯。那仅隔数丈的村中榨油作坊发出的声响自然是司空"听”惯了。
刚解放，村里成立小社。村里计划种的油菜籽榨油后分给各家食用。
村里几个壮实男人承担举大石锤榨油的工作。那石锤估计三四十斤重，每当举起时，那男人们总要大喊一声"咳一”，接着听到石锤砸在大木楔上发出"咚”的闷响，单调、沉重而悠远。从司晨公鸡第一次打鸣时就开始。直至吃晚饭才停止。
那时节，我会偷偷溜进油坊，看挥锤男人光着上身，穿半截裤，站在长一丈多，深约三尺左右的木榨一头。木榨槽中整齐地竖着圆型的被铁箍套着，两面有稻草包着的油饼。油饼大约几十个，仿佛中秋大月饼一样。整齐地竖排挤着，靠一头用结实的被香油浸渍得黄生生的栗木楔子顶紧，又在楔子中硬生生打进一个个大楔子，硬生生把碾成的蒸熟后的菜子饼榨出油来。
作坊中两个壮汉轮流挥锤。当榨上男子挥锤时，随着不断加楔子，油从榨中间的小铁卷槽中流了出来，流到接着的桶中。那油随着加楔子印挥锤声流淌着，有一股股浓香中带有丝丝的香腥味。
木榨下的男人也不闲着。他将热气蒸腾的木甄中的菜籽粉放入有稻草的模具中，将留够长度的稻草折迭过来用光脚均匀用力地踏实压紧，如此这般做成，一个压在一个上，等第一个油饼做成，甄中的菜籽粉又蒸熟了，又如此似好。循环往复，直至完成一天的工作量。等待榨槽中油巳榨干的油饼取下后换上新饼。两人分工合作，十分默契。
只有那屋院一隅的蒙着双眼围着碾槽转圈的老海骝马趁人忙时，偷懒停下来喘息。当哪个男人听不到碾子声时，就会粗鲁地斥骂那老马。那老马也习惯了责骂，又不紧不慢地在踱着那永无尽头的路前行着。
那老油坊如今早已灰飞烟灭了，但在我的心中，仿佛打开录放机一样在唱着我童年时听惯的歌。
那大锤举起时的高声呐喊，落在铁圈圈往木楔子头上的那一声声沉重的闷响，以及清悠悠流淌的香油哗哗声。蒸菜籽粉时蒸笼发出的"卟卟卟"蒸汽声，仿佛是一首和谐的听不厌的榨油交响乐。
只有劳累得腰疼背痛后的男人那一声声喘息，以及不停被斥骂着走不完道的老马，恐怕才能深深喑出那个中的无限艰辛吧！那是一滴滴汗珠子摔成八瓣才榨出的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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