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生若梦,万事待来年
不管情不情愿,时光的洪流都要滚滚向前,裹挟每个人的生活共同奔赴一个新的里程。年,就像一个又一个里程碑,清晰地提示我们走到了生命的哪一段。辞旧迎新的节点,奔忙的人们总归会有一次短暂的停顿,于过往的遭际与如今的境遇中品出各种滋味。人生百态,冷暖自知。
想必许多人和我一样,会怀念小时候过年的情形。懵懂无知的年纪,不去追问过往,也不去忧虑未来,只关心眼下一份难得的快乐。那时候过年,意味着灰头土脸的乡里娃,终于可以换上一身新衣服;手头有了梦寐以求的烟花和炮仗,可以从小年响到正月十五日;衣裤兜里有塞得鼓鼓囊囊的糖粒与饼干, 可以让自己痛痛快快地解了馋;桌上有大碗大碗的菜肴,可以让口腹之欲得到彻底的释放。看龙灯、走亲戚、收红包……儿时的年,就像一个万花筒,倒出梦幻般的七彩,装点着农家孩子清苦平淡的生活。
随着年纪的增长,对“年”的体会也有了改变。“天时人事日相催,冬至阳生春又来”,每逢新年,父母常在耳边唠叨的一句话就是“过年又大了一岁,该懂事了”。其实,即便父母不提醒,自己也会明白“年”意味着什么,向大人讨要新衣、糖果和炮仗的日子远去了,无忧无虑地吃喝玩耍的日子也远去了。尽管年味还在,但内心的快乐,却在渐渐淡化,我们会在父母眉头上读懂生活的艰辛,在长辈们的告诫和叮嘱中,明白长大一岁的自己肩上要承担些什么:除了要埋头书本,努力求索,还得挺起并不强壮的身体,和父母一道在田间地头挥汗如雨。少年时光里的“年”,是散落在书页里若隐若现的希望,是从棵棵禾苗长成粒粒稻谷的期盼,像一张拉满的弓,蓄满了奔赴未来与远方的力量。
辗转红尘的人终究要离开故乡,脚步或极不情愿地停在了某个地方,或继续无所归依的漂泊。每逢新旧更迭的时光节点,都会有各自真切的感慨。
对于不断刷新人生高度的成功者而言,无论归去还是滞留他乡,年,都会是内心里一场值得纪念的狂欢,接连不断的荣耀,足以抵消流年似水的忧伤。
平凡如你我一样的芸芸众生,早已被琐碎的世事消磨掉了辞旧迎新的仪式感,因此,年,也就越过越没有年味了。回望过去的一年,有人遗憾远远多于惊喜,有人坎坷远远多于坦途,有人忍受着平静如死水般的生活,有人在两手空空的境遇中苦闷徘徊,有人悲叹“年去年来白发新”,有人伤怀“叹息老来交旧尽”……庸碌的生活原本充满了残缺,而“年”时的回望,让过往不尽人意的世事,变得更加清晰,更令人惶惑难安。
得到往往是那么艰难,而失去却是如此容易。过去的一年,漂泊者的乡愁还没有获得足够的慰藉,故乡的田地已经荒芜得找不到儿时的脚印;一些人苍老得让自己心疼,一些人悄然消失再也不见;还没来得及为家人造出一个衣食无忧的境遇,皱纹就已爬上了沧桑的额头;奔忙的脚步刚刚想停下来歇息片刻,因诸如房价、教育之类窘境而生的无力感,如影随形。太多人在不断失去中,辗转往昔,年关愈近,失望与忧伤就愈发浓稠。
可是,我们终究回不到无忧无虑的童年和志力饱满的少年,再多次的回望,也不能擦拭或修正过去的任何一个片段。记忆里常常会浮现当年的画面,腊月底的深夜,歇下来的父母总会坐在昏黄的灯光中彼此安慰:“等过完年,再说吧!”仿佛一过完年,关于眼前一切困境的转机,就会扑面而来。他们一年年地重复这句话,像重复着自己的人生箴言,支撑他们微笑着,走过年复一年的艰辛。
是的,纵有千辛万难,也待来年再说!新时光,充满无尽的神秘,等着你我以坚定的步伐,去走近,以满心的欢喜,去接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