读通鉴(107)魏相上位
读通鉴(107)魏相上位
这一年,颍川太守赵广汉为京兆尹。颍川俗,豪桀相朋党。赵广汉设了一个投诉用的筐,接受吏民投书,便于老百姓举报各种奸事,这样的好处,就是使得很多仇恨都暴露,奸党就互相不再信任也就散落了,盗贼也不敢发。匈奴降者都说匈奴国中皆闻赵广汉之名,于是入京就任京兆尹。赵广汉遇官吏,殷勤甚备,事推功善,归之于人下,行之发于至诚,官吏咸愿为其所用,僵仆无所避。赵广汉聪明,皆知底下的官吏能力适合做什么,尽力与否;如果有人做坏事,马上收捕,根本没有办法逃;归案的时候,罪状罪证都准备得充分,犯罪的人都能即时伏辜。尤善为钩距以得事情,闾里铢两之奸皆知之。长安少年数人会穷里空舍,谋共劫人;坐语未讫,赵广汉使吏捕治,具服。其发奸擿伏如神。京兆政清,吏民称之不容口。长老传以为自汉兴,治京兆者莫能及。
注:赵广汉特别会用人,建立了庞大的无间道系统,所以他的信息非常全,在他治理的地方,发生什么事,都瞒不了他。治理一个地方,赵广汉的手段是值得学习的,情报体系发达,则信息就优先。
本始四年(辛亥,公元前70年)
春,三月,乙卯,立霍光女儿霍成君为皇后;赦天下。初,许后起于微贱,登上至尊日子不长,从官车服甚节俭。及霍皇后立,奉驾、侍从益盛,赏赐官属以千万计,与许后时全然相反。
夏,四月,壬寅,郡国四十九同日地震,或山崩,坏城郭、室屋,杀六千余人。北海、琅邪坏祖宗庙。诏丞相、御史与列侯、中二千石博问经学之士,有以应变,毋有所讳。令三辅、太常、内郡国举贤良方正各一人。大赦天下。皇上素服,避正殿五日。释放夏侯胜、黄霸;以夏侯胜为谏议大夫、给事中,黄霸为扬州刺史。
夏侯胜为人,质朴守正,简易无威仪,经常称谓皇上为君,误加上皇帝字于君前;皇上亦以是亲信之。曾会见,出道就把皇上说的话传出去,皇上听闻后而责让夏侯胜,夏侯胜说:"陛下所言善,臣故扬之。尧言布于天下,至今见诵。臣以为可传,故传耳。"朝廷每有大议,皇上知夏侯胜性格耿直,对他说:"先生建正言,无惩前事!"夏侯胜再次任长信少府,后迁太子太傅。年九十卒,太后赐钱二百万,为夏侯胜素服五日,以报师傅之恩。儒者以为荣。
注:夏侯胜这样的人只按自己的价值观行事,不以利益轻重来衡量自己的言行,这种人遇到明君,则天下之大善。但是这种人也做不成什么大事,文帝不用贾谊,武帝不用董仲舒,但是也能经常向他们请教,他们给的意见也会接受。夏侯胜没有贾谊那种一心求着要有功于世间。所以王夫之认为他因为反对而反对也很假,宣帝下他进监狱也是合情合理。
五月,凤皇集北海安丘、淳于。
广川王刘去杀其师以及姬妾十余人,或销铅锡灌口中,或支解,并毒药煮之,令糜尽,废徙上庸;自杀。
地节元年(壬子、前69年)
春,正月,有星孛于西方。
楚王刘延寿以广陵王刘胥,是武帝儿子,天下有变,必得立为帝,暗地里附助之,为其王后母弟赵何齐取广陵王女为妻,因使何齐奉书遗广陵王说:"愿长耳目,毋后人有天下!"何齐父长年上书告刘延寿,事下有司考验,辞服。冬,十一月,刘延寿自杀。刘胥勿治。
十二月,癸亥晦,日有食之。
是岁,于定国为廷尉。于定国决疑平法,务在哀鳏寡,罪疑从轻,加审慎之心。朝廷称之曰:"张释之为廷尉,天下无冤民。于定国为廷尉,民自以不冤。"
地節二年(癸丑,公元前68年)
春,霍光病笃。皇上车驾亲自临病床前探问,皇上为之涕泣。霍光上书谢恩,愿分国邑三千户以封兄霍去病之孙奉车都尉霍山为列侯,奉兄霍去病之祀。即日,拜霍光之子霍禹为右将军。三月,庚午,霍光薨。皇上及皇太后亲临霍光丧礼,中二千石治冢,赐梓宫、葬具皆如乘舆制度,諡曰宣成侯。发三河卒穿复上,置园邑三百家,长、丞奉守;下诏复其后世,畴其爵邑,世世无有所与。
注:皇帝在对待这件事上做得很到位,这就是刘病已与刘贺的不同之处,刘病已知道自己所得到一切都是运气,从来不认为自己应得的,不是因为自己有多牛逼,别人不得不选择自己。在各种礼节上做到大节不亏。霍光选择让刘病已当皇帝,是冒着极大的风险,废刘贺这件事九死一生。
御史大夫魏相上密封奏事说:"国家新失大将军,宜显明功臣以填藩国,毋空大位,以塞争权。宜以车骑将军张安世为大将军,毋令领光禄勋事;以其子延寿为光禄勋。"皇上亦欲用张安世。夏,四月,戊申,以张安世为大司马、车骑将军,领尚书事。〔
凤皇集鲁,群鸟从之。大赦天下。
皇上思报大将军功德,乃封霍光兄霍去病孙霍山为乐平侯,使以奉车都尉领尚书事。魏相请昌成君许广汉奏密封事,说"春秋讥世卿,恶宋三世为大夫等到鲁季孙之专权,皆危乱国家。自后元以来,禄去王室,政由冢宰。今霍光死,儿子复为右将军,兄子秉枢机,昆弟、诸婿据权势,在兵官,霍光夫人霍显及诸女皆通籍长信宫,或夜诏门出入,骄奢放纵,恐寖不制,宜有以损夺其权,破散阴谋,以固万世之基,全功臣之世。"又故事:诸上书者皆为二封,署其一曰"副",领尚书者先发副封,所言不善,屏去不奏。魏相复因许伯白去副封以防壅蔽。皇帝称善之,下诏魏相为给事中,皆从其议。
皇帝兴于闾阎,知民事之囏难。霍光既薨,始亲政事,厉精为治,五日一听事。自丞相以下各奉职奏事,敷奏其言,考试功能。侍中、尚书功劳当迁及有异善,厚加赏赐,至于子孙,终不改易。枢机周密,品式备具,上下相安,莫有苟且之意。及拜刺史、守、相、辄亲见问,观其所由,退而考察所行以质其言,有名实不相应,必知其所以然。常称曰:"庶民所以安其田里而亡叹息愁恨之心者,政平讼理也。与我共此者,其唯良二千石乎!"
皇帝认为太守是吏民之本,经常变易则下不安;民知其将久,不可欺罔,乃服从其教化。故二千石有治理效,辄以玺书勉厉,增秩、赐金,或爵至关内侯;公卿缺,则选诸所表,以次用之。因为这样汉这一世的良吏,于是为盛多,称中兴焉。
匈奴壶衍鞮单于死,弟左贤王立为虚闾权渠单于,以右大将女为大阏氏,而黜前单于所幸颛渠阏氏。颛渠阏氏的父亲左大且渠心生怨望。这时汉以匈奴不能为边寇,罢塞外诸城以休百姓。单于听闻,大喜,召贵人划谋,欲与汉朝再次和亲。左大且渠心害其事,说:"之前汉使来,汉兵随其后。今亦效汉发兵,先使使者入。"乃自请与呼卢訾王各将万骑,南旁塞猎,相逢俱入汉边为寇。大军行未到汉边,就带三骑逃亡降汉,言匈奴欲为寇。于是天子下诏发边骑屯要害处,使大将军监治众等四人将五千骑,分三队,出塞各数百里,捕得虏各数十人而还。时匈奴亡其三骑,不敢入,即引去。是岁,匈奴饥,人民、畜产死什六七,又发两屯各万骑以备汉。其秋,匈奴前所得西嗕居左地者,其君长以下数千人皆驱畜产行,与瓯脱战,所杀伤甚众,遂南降汉。
中宗孝宣皇帝上之下地节三年(甲寅,公元前67年)
春,三月,诏曰:"盖闻有功不赏,有罪不诛,虽唐、虞不能化天下。今胶东相王成,劳来不怠,劝勉招怀百姓,流民自占八万余口,治理有异等之效。其赐王成爵关内侯,秩中二千石。"没有等到征用,就生病卒于官任。后诏使丞相、御史问郡、国上计长史、守丞以攻令得失。有人说:"前胶东相王成虚假自增加功绩以蒙显赏。"是后俗吏多为虚名云。
夏,四月,戊申,立皇子刘奭为皇太子,以丙吉为太傅,太中大夫疏广为少傅。〔封太子外祖父许广汉为平恩侯。又封霍光兄霍去病之孙中郎将霍云为冠阳侯。
霍显听闻立太子,恕恚不食,欧血,说:"此乃民间时所生子,安得立!即后有子,反为王邪?"复教皇后令毒太子。皇后数召太子赐食,保母、阿母辄先尝之;皇后挟毒不得成功。
五月,甲申,丞相韦贤以老病乞骸骨;赐黄金百斤、安车、驷马,罢就第。丞相致仕自韦贤始。
六月,壬辰,以魏相为丞相。辛丑,丙吉为御史大夫,疏广为太子太傅,疏广兄长的儿子疏受为少傅。
太子外祖父平恩侯许广汉伯,认为太子太小,白使其弟中郎将许舜监护太子家。皇上以问疏广,疏广对答:"太子,国储副君,师友必于天下英俊,不宜独亲外家许氏。且太子自有太傅、少傅,官属已备,今复使许舜护太子家,向天下显示帝室之浅陋,非所以广太子之德于天下也。"皇上善其言,以语魏相,魏相免冠而汉说:"此非臣等所能及。"疏广由是见器重。
注:魏相这个人很有意思,他几次给皇帝秘密上书,史上记载了一些,可能还有一些没有被记载,魏相一定知道霍显杀许皇后的事,王夫之认为朝廷搞朋D是从这个人开始的,这个人做事不光明,霍光在世的时候,不敢多说一句,霍光死了开始拉帮结派。不停地秘密上书给皇帝,魏相开了个坏头。疏广在许家要护卫太子这件事上所为,让魏相自叹不如,魏相这个人有点像纵横家,不是儒者。
京师大雨雹,大行丞东海萧望之上疏,言大臣任政,一姓专权之所致。皇上素闻萧望之名,拜为谒者。时皇上博延贤俊,民多上书言便宜,辄下望之问状;高者请丞相、御史、次者中二千石试事,满岁以状闻;下者报闻,罢。所白处奏皆可。
冬,十月,皇帝下诏说:"乃者九月壬申地震,朕甚惧焉。有能箴朕过失,及贤良方正直言极谏之士,以匡朕之不逮,毋讳有司!朕既不德,不能附远,是以边境屯戍未息。今复饬兵重屯,久劳百姓,非所以绥天下也。其罢车骑将军、右将军屯兵!"
又下诏:"池籞未御幸者,借给贫民。郡国宫馆勿复修治。流民还归者,假公田,贷种食,且勿算事。"
霍氏一族骄侈纵横。太夫人霍显,广治第室,作乘舆辇,加画,绣絪冯,黄金涂;韦絮荐轮,侍婢以五采丝挽显游戏第中;与监奴冯子都乱情。而霍禹、霍山亦并缮治第宅,走马驰逐平乐馆。霍云值当朝请,数次称病私出,多从宾客,张围猎黄山苑中,使仓头奴上朝谒,没有人敢谴责。霍显及诸霍家女昼夜出入长信宫殿中,忘记期度。
皇帝自在民间,闻知霍氏尊盛日久,内不能自安。既躬亲朝政,御史大夫魏相给事中。霍显谓霍禹、霍云、霍山:"你们不务奉大将军余业,现在大夫给事中,他人已经插手了,能复自救!"
后来两家奴仆争道,霍氏奴入御史府,欲破坏太夫门;御史为此叩头谢罪,才离去。人以谓霍氏,霍显等开始知忧虑。
等魏相由大夫升为丞相,数燕见言事;平恩侯与侍中金安上等径出入省中。时霍山领尚书,皇上令吏民得奏封事,不关尚书,群臣进见独往来,于是霍氏甚恶而恨。皇上多次听闻霍氏毒杀许后而未察,于是徙霍光女婿度辽将军、未央卫尉、平陵侯范明友为光禄勋,外出次壻诸吏、中郎将、羽林监任胜为安定太守。数月后,再次将霍光姐姐的女婿给事中、光禄大夫张朔外放为蜀郡太守,群孙婿中郎将王汉为武威太守。又过没几天,再徙霍光长女婿长乐卫尉邓广汉为少府。戊戌,更改成张安世为卫将军,两宫卫尉、城门、北军兵属焉。以霍禹为大司马,冠小冠,无印绶;罢其屯兵官属,特使霍禹官名与霍光俱为大司马者。又收范明友度辽将军印绶,只为光禄勋;及霍光中女壻赵平为散骑、骑都尉、光禄大夫,将屯兵,又收平骑都尉印绶。诸领胡、越骑兵、羽林及两宫卫将屯兵,全都变更为皇帝所亲信的许家、史家子弟所代。
注:王夫之说,霍光死而魏相兴,此后世大臣兴废,而国政变更、人材进退之始也。霍光非尽不可与言者也,严延年廷劾之而勿罪,田延年所与共废立者而不阿,悍妻行弑,欲自举发,特茬苒而不能自胜耳。上书者以副封先达领尚书者而后奏,霍光亦惩昌邑之失而正少主之视听,特未深知宣帝之明而持之太过耳。相当霍光之时,奏记于霍光,俾去副封可也;昌言于廷,俾宣帝敕霍光去之可也。为人臣者,言苟当于纪纲之大,难有所不避,况霍光之犹可与言而无挟以不相听从者乎!待霍光之死而后言之,魏相之心不纯乎忠。而后世翘故相以树新党者,相实为之倡。是殆授兴革之权于大臣,而人主幸大臣之死以行己意。上下睽,朋党兴,国事数变。至于宋,而宰相易,天子为之改元。因是而权臣有感于此,则恋位以免祸,树党以支亡,迭虚迭盈而国为之敝。斯其为害,三代亡有也;高、文、景、武之世,亦亡有也。故曰:自相始也。
抑相之进也,言正而心诐,迹贞而行诡,所因者许广汉也,听起伏于外戚而莫能自遂也。司马温公奉宣仁太后改新法,而章悙、邢恕犹指宫闱以为口实,况缘外戚以取相乎?君子之慎始进也,枉尺而直寻不为也。春秋之世,不因大夫而立功名者,颜、曾、冉、闵而已。汉之不因外戚,后世之不因宦寺者,鲜矣。此风俗邪正、国事治乱之大辨也。最初,孝武之世,征发烦数,百姓贫耗,穷民犯法,奸轨不胜,于是使张汤、赵禹之属,条定法令,作见知故纵、监临部主之法,缓深、故之罪,急纵、出之诛。其后奸猾巧法转相比况,禁罔寖密,律令烦苛,文书盈于几阁,典者不能偏睹。是以郡国承用者驳,或罪同而论异,奸吏因缘为市,所欲活则傅生议,所欲陷则予死比,议者咸冤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