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颗天真的花生米

“你听说了吗?新来了一批种子选手?”
“啊?真的吗?那我们厂要壮大了!”
“嘿嘿”榨油厂里,有两颗花生米边干活边讨论着。它们说的,是最近刚招进来的新同事。在榨油厂的日益发展下,人手不够,所以上头加大招人力度,企图趁势大干一场。
新招来的这一批里,有一颗花生米,叫小牛。他刚好想帮家里减轻一下负担,看到招聘就来了。顺利过了面试后,今天就被安排进厂了。
厂门上挂着几个黄色的大字“嘿嘿榨油厂”,看起来像是镀了一层金,很厉害的样子。打开厂门,一行人走到厂里,领头的“花生头”这里介绍一下,那里介绍一下。接着,小牛就被安排在车间里去花生壳。
我们不禁纳闷:现在科技这么发达,怎么还要人工来剥花生?不浪费人力吗?
上头说了:要制造出纯正、醇香、绝妙口感的花生油来,还是选择人工来去掉这些壳。而且剥的时候,还得带有感情,这样剥出来的花生米才会光滑鲜亮,因而也才能榨出好油来。机器太冷冰冰了,有时候调试不好,都把花生米震碎了。
上头说得头头是道,下边的小兵小将也只能听从,只是,在“剥皮要带感情”这件事上,还是有一定难度:要带几分?带的感情种类又有没有规定?是带着爱情,还是带着亲情?
刚进厂,作为基层小白的小牛,自然是兢兢业业,上头怎么交代,就怎么干了。正是因为这是颗听话的花生米,所以花生头自然满意。也不知道带着几分诚意,就找小牛谈话,说:“好好干,厂里不会负你的,等咱厂日益变大,你慢慢的,会爬上像那边那颗花生米一样,坐在那里看着就行了。”
话说得很动听,悦耳得小牛差点就迷醉过去了。同样的话,说多几次,以便达到洗脑的效果,不知道是不是花生头常有的伎俩。总之,他总是乐此不疲的这样对小牛说,听完好像真的打了鸡血一样,前途闪闪发光,康庄大道就跟搭在眼前似的。
四季更替,在如画如诗的春天里,榨油厂的生意确实扩大了不少。市场一旦有需求,那就得有供应。所以,随着时间往前,新人来了一批又一批,生意做大了,人手自然也得增加。
小牛由于勤勤恳恳的工作,岗位也不断更换,仿佛像早前花生头说的那样“一步一步迈向大道”。他先是从手工剥皮换到监控机器,再到调试机器进行榨油,负责产品最后一道关,掌握的技术比原先岗位的看上去自然是多一些,因为活多了。这样一来,好像也显得高级一些。
“呵,从来就没有什么高低级之分,有的皆是人们那低级的心跟扭曲的眼光。”小牛后来解释说。
如果单是从时间跨度来看,小牛这一路走得很平稳,毕竟日复一日“长”在厂里面。你看他当时进来厂里的时候,眼睛有光,面容鲜亮。再看看现在,眼神黯淡,五官一看没变化,走近些看,怕是要被眼角的皱纹吓到。
更搞笑的是,自己的工衣都穿得破破烂烂,这些都是他挥洒汗水的见证。这其中的苦和累啊,只有他自己知道。
再苦再累,都是生活常态。不管是风雨交加,还是晴空万里,只要厂里有活,小牛都愿意待在厂里,因为——穷。
一年又一年,小牛在自己岗位上一直干着。等到缓过神来,他才发现留在厂里的人越来越少。小牛知道人来人去皆正常,只是看着这机器多过人、逐渐变空旷的榨油厂,还是感觉到有点怪。
哪里怪?又说不出来。机器都摆在那,厂门也依旧打开着,除了厂名“嘿嘿榨油厂”的一个“黑”字因为上次被狂风刮走一个“口”,变成了“黑”字外,就没有什么不同。而且,花生头说了,过个时间会找人修回去的。
新人旧人一走,活可没跟着走。上头这里需要人的时候,就找小牛。那里也需要的时候,也找小牛。“能者多劳”,天真的小牛一直这样想,所以被点到名了,也只能是任劳任怨。
勤勉在资本家眼里,可能根本不值得一提。小牛可不知道这点道理。他只是觉得:不要负了厂, 既然活派到自己手上,理应把它做好,竭尽所能也要做到最好。这样的念头,让这颗花生米不管是心理还是身体,无疑都是变得更加辛苦。
“我也没有想到自己这么变态。”这颗花生米有天可能会这样说。
有些时候,你觉得再坚持一下,就还有拯救的机会。但也有很多时候,坚持是大可不必的。
这天,花生头又找小牛去谈话。从花生头那里,小牛才得知近来因为地沟油事件,搞得市场也不怎么好,榨油厂的生意锐减,现在厂里想办法渡过难关。至于所谓的方法,可就不得而知了。
不过,现在可算可以明白走的那些人是为什么而走了。
小牛听到后,也有点感伤,还想着应该怎么跟榨油厂一起携手共渡难关,花生头觉得他这股决心很感人。可怜的小牛没去细想:为什么地沟油会影响厂里的生意,厂里又不是生产地沟油。
再耗过一段时间。花生头又找小牛说:厂应该要关门了,你还是另觅他处吧。
小牛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结果。千算万算,算不过资本主义者。行吧,那就按上头说的,把手头上这一单做完,就该哪去哪去吧。
离厂倒计时开启,这颗花生米还是在自己岗位上做着那些事,甚至还要做包揽原本不是他的活。这样的叠加,使得这颗花生米日渐疲惫。为了让自己醒神,小牛时常往自己身上拧一下,流出点油,抹在脸上,可以清醒个几分。殊不知,当他开始把自己身上的油拿来消耗,其结果就是身体渐渐干瘪。
上头有没有看到,亦或是看到了也假装没看到,小牛不知道。反正转压在小牛身上的担子越来越重。为了处理好这些活,这颗花生米磨破皮,油脂都混进刚榨出来的油桶里了,实在艰辛。
花生头表示心疼的同时,大有让小牛把活干尽的意思。小小的花生米,自然透不过气来了,身上的油日渐减少,没有了油脂,人都没精神了。没精神也要干,只要还在厂里,是你的活还是你的,不是你的活,可能也还是你的。
熬啊熬,自己身上的油真的要耗尽了,榨油厂也说要关门了。上头挥一挥手,不让这颗可怜的花生米带走一片云彩。拖着残皱的身躯,这颗花生米一瘸一拐的出了厂门,往外走。
再回头,看看那几个大字“黑嘿榨油厂”。没有光,却看得刺眼,刺得人心痛。
时间没有为谁而停留,或许再过不久,大门上的五个字就变成了全新的“黛黛榨油厂”。
他们说,长大后的天真=愚蠢=好骗。这样的人,被撸尽羊毛还会傻得感激涕零,很是可悲,可悲之人便显得可怜。
从小牛变成老牛,这颗花生米好像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甚至是应得的。这也没办法,要怪也只能怪他只顾卖命了。既然是买卖,那自然是有吃亏的时候。
这颗花生米,好像什么都没有了,有的是不再坚固的外壳,不再饱满的身躯,不再散发的眼眸之光。
讲故事的人:“被抽掉油脂的花生米成了什么?”
天真小孩:“成什么?花生干?”
愚蠢老人:“成渣了。”
这世界遍地是花生头,也遍地是花生米。
哦,天真只有在用在小孩的时候才是褒义词。这是网上不知道谁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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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气多变,有些疯疯癫癫,爱唠嗑,编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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